“不如让邢三看看。”陆途突发奇想说道,“听千山说,他自小木匠就有一手。”
“邢备身乃是殿下亲卫,这,未免大材小用了些。”
“那里,不过是帮着看看而已。”陆途直接喊道,“邢三,去看看那栏杆怎么了。”
一个沉默高大的瘦小的年轻人跪在门外屋檐的长廊下行礼,这才脚步轻盈地入内。
行霖垂首,后退直一侧。
邢三半跪在栏杆上,低声说道:“得罪了。”
他把披盖在上面的披风推到一侧,摸了摸栏杆,他手指极长,搭在栏杆上莫名有种紧绷的危险。
一片竹叶缓缓落入水中,荡开层层涟漪,最后缓缓沉了下去。
头顶的脚步声几乎是贴在耳边响起。
温月明在水中缓缓眨了眨眼,轻薄的纱衣漂浮在水面上,被她牢牢抓在手中。
一侧的陆停被她半抱着,眉心紧皱。
旱鸭子不会水,能憋到现在已经是极致。
两人挤在走廊下的温泉那一圈狭小的地方,又矮又小,不得不蜷缩着。
温月明不敢乱动,唯恐荡起涟漪,又见他面露痛苦之色,只敢把人微微抬了起来,让他稍微浮出点水面,却不料这一动静,湖面再一次荡开波纹。
她心中一惊。
却见一枝梅花悄悄落入水中,恰好挡住这一动静。
“是仆之过。”行霖惶恐跪下。
原来是和邢三交错间,他无意踢落了面上的一支梅花。
邢三阴沉着脸,绕开他继续检查,他的目光警觉而锐利,环视周围时,好似一把带钩的绳索,瞧得人浑身战栗。
“这条走廊连着浴室的前沿,不如让行霖一起带去看看。”
温赴并未多看外面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灭了炉上小火,神色温文尔雅。
“邢三。”陆途沉声喊道。
邢三脚步一顿,原本伸入手中的手臂缓缓收回。
“回禀陛下,阁老,木质栏杆是黄杨木,此木若没有在表面涂漆,常年在水汽中易腐朽,此处又有梅竹,容易生虫,若微处见眼,木中便早已被侵腐。”
温月明一颗心跳得极快,缓缓闭上眼。
刚才这位邢三的手差点就要抓到她的轻纱了。
“还有其他异样吗?”陆途笑说着,“可要仔细检查,不可耽误阁老办事。”
邢三面无表情说道:“并无其他异样。”
“黄杨素有木中君子之称,却不料开了一口小口,里面却已完全腐坏,真是可笑啊。”陆途手指搭在茶几上,遗憾地摇了摇头。
“黄杨每岁一寸,不溢分毫,至闰年反缩一寸,是天限之命,如此循环,内在本就自有乾坤。”
他高高扬起的手腕肤色极白,骨节分明,被微光笼罩着,就像一截精致的白玉。
自瓶颈中倒出的水波,清澄芳香,准确无误地落入面前的白瓷茶盏中。
没多久,一盏茶便被推到陆途面前。
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陆途眯了眯眼。
“陛下请。”
“陛下。”
正在陆途准备拿起茶水品尝时,章力士去而复返,跪在廊下,沉痛说道:“陛下,长安传来快马急报,玉修媛早产,小皇子不幸,殇了。”
路途一震,所有人皆起身下跪。
“不是说在年后生产吗?”他起身,咬牙问道。
章力士叩首:“快马而来的奴才正在外面候着。”
门外一个风尘仆仆的小黄门跪在地上,大声悲泣道:“玉修媛和德妃起了争吵,玉修媛意外摔了一跤。”
“陛下。”温赴眼疾手快把人扶住,“保重龙体,此时还等陛下裁决呢。”
温月明在水下怔怔听着上面的风潮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