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容蕊又提着食盒来找陆离,如今她已经知道他的口味,油盐酱醋都加得极多,菜的色泽就难免深一些,好在陆离不嫌弃,每次都吃完。今日容蕊跟着茗乡学着做了糖醋排骨,八宝鸭并素什锦,烧好之后趁着热就拎了过来,如惯常一般推开了门。
哪知却发现陆离并不是往日一般看见她便上前,反而似没有听到看到她来了一般,直到自己走到他面前,才动作有些缓滞地站起身来,连说话也有些慢:“你……来……了”
容蕊一开始并未察觉不妥,兀自笑着将食盒里的菜摆出来,一样样介绍。只是自己说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陆离的声音,一抬头看到他眼神呆滞,双眸不似之前那般有光泽,才觉出问题。
她在陆离眼前晃了晃手,见他虽然看着自己的手,但眼珠转得十分缓慢,完全没有之前的灵敏,心下不由一沉,将筷子往他面前一递试探道:“你尝尝看?”
陆离没有反应。容蕊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是听不见了吗?她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仿似过了一个世纪,陆离才缓缓抬了手,将容蕊手中的筷子捏到手中,慢得不能再慢。容蕊脸色更沉,这是怎么了?他好像看不清,听不清,反应也一下迟缓了不少。
看着陆离木然地坐在那里,仿似又回到了活尸的模样,她毫无头绪,用灵力去探察,却并未发觉有异,越发担忧起来。陆离此时将将夹起一筷子八宝鸭往嘴里送,容蕊发着呆看他嚼了两口,忽然将那鸭肉吐了出来,蹙起眉,缓缓说道:“好……咸……”
欸?今日的盐量放得与往日并没有不同啊?
陆离缓缓放下筷子,微微抬头看向容蕊。
他看得不太清晰,只隐约觉得她面上具是疑惑,其实他内心的疑惑不比她少。
最近几日自己的动作日渐凝滞,就好像自己的意识控制不了□□,眼前也会时有模糊,听人说话也忽然比以前声音小了很多,起初他没有察觉,直到今天,这样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他还未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容蕊就过来了。
他虽然有心想跟她说自己的奇怪状况,却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又模模糊糊见容蕊将菜都摆了过来,便尝了一口,却发现自己味觉似乎灵敏了许多,那咸味不如往常那般微淡,而是突如其来的强烈,他略嚼了两口,觉得自咸味之外又生出了苦味,刺激着后舌根,让人不喜,他才将那鸭肉又吐了出来。
这时候,他大致是有了一些头绪。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他的动作减缓是从摄入饮食后的两到三天开始的,因为非常轻微,连自己都未注意到,后来他慢慢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却并不知道原因,不想让容蕊担忧,就没有说。
直到今日,却是遮掩不过去了。好在虽然让容蕊发现了,但他心下也因为容蕊今次送的饭,知道自己动作迟滞和舌头的忽然灵敏,只怕与饮食有关。
短暂的疑惑后,容蕊也猜到了陆离奇怪状况的起因便是自己送的饭。她虽是尸煞,但习性偏人,对僵尸实际不太了解,因此并不知道为什么陆离吃了自己的饭会动作迟缓,又为什么平日里并不觉得咸的东西现在又觉得太咸。
想到童宴也会吃饭,上次茗乡做的糯米鸡他吃得喷香,于是决定去找童宴问一问。
毕竟天君闭关,她没办法问他,而曹积,又是个不是活尸胜似活尸的主,从不摄入饮食,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般算下来,也就童宴或许知道了。
看着陆离木愣愣的模样,她委实不放心让他独自在屋中。
只得钻到他胳膊下面,一把将他架起来:“咱们去找童宴,他肯定知道情况。”
陆离听不清她说什么,只是忽然闻到一阵馨香扑鼻而来,模模糊糊看到容蕊靠到自己身边。他面上虽无表情,内心却震撼无比。
许是味觉与嗅觉相联系,他味觉灵敏了,嗅觉也灵敏了,竟然能闻到容蕊身上的香气。
以前他唯一能闻到的,不过是容蕊鲜血的香甜,而且很难说的确是因为自己的嗅觉,更多的则是一种对血肉的渴望,尤其是对于尸煞的。
但是如今,她忽然扑到自己怀中,带着自己从未嗅到过的清雅的香味,足以让他的灵魂都震颤。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动作迟滞、视觉和听觉都减弱了,却换来了嗅觉和味觉的灵敏,虽不圆满,却好像更能感受到她。
这一刻,他无比的渴望自己如一个寻常人一般,五感皆存,哪怕因此有疼痛有畏怖,他也甘之如饴。
太过
容蕊正努力而艰难地将陆离架起来,这尸身高腿长,她费了半天劲才稳住身体,根本没有心思去向陆离那般胡思乱想。
她咬着牙,只觉得陆离如小山般压在自己身上,稍稍往前迈了一步,就东倒西歪。
其实陆离动作虽然迟滞,却还是可以自己走的,只不过慢一些罢了。可是自己低头便见到容蕊乌鸦鸦的发,珠圆玉润的耳垂,白皙的脖颈和满怀的馨香,他心里想着:再多等一会儿吧,她若实在走不了,他再自己走。
这一等,便没有等到。
容蕊心下愧疚万分,觉得是自己的饭食害了陆离,此时只觉得他什么都不能,只能依靠自己,因此虽然重,但也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了童宴的住处。
她一只手搂着陆离的腰,一只手撑着他的胳膊,再腾不出手敲门,只能高声叫了两声童宴,见他踱出门来,立刻道:“快,你接好他。”
她已经有些脱力,见到童宴出来,再坚持不住,松开了搂住陆离腰部的手,要将他推到童宴身上。可是陆离手却紧紧拽着她,将她带得也往前,一下子失了重心,与陆离一块儿跌倒在地上。
童宴听到容蕊在外头叫门,心里纳闷哪阵风将她吹来了,一开门就见陆离一座山似的扑了过来,下意识地便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