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落地的一瞬间,他艰难抑制住要去抱起容蕊的强烈渴望,集中精力冲向令仪,去夺取他那颗几乎送到嘴边的内丹。
他赤红着眼,如疯了一般抢夺令仪手中的内丹。即使魔气大涨后的令仪也被陆离忽然爆发出的力量弄得一时间难以招架。手上和腰部,都受了伤。他手中捏着内丹不放,对着陆离道:“正好,你的魃丹,也送与我吧。”
另一只手一握,一柄妖异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堪堪挡住陆离再次袭来的一击。
一时间,二人难分伯仲。
岳陵桓扶着洞壁,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圆厅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陆离和令仪相斗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刚刚恢复一些的五脏六腑再次出血。更不要说滔天的魔气。他在洞道中时就受到了冲击,若不是有周均的法宝,他此时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然而这些都比不过他看到容蕊的那一刻来的胆战心惊。
她胸口破开一个大洞,紧闭双眼,毫无生命迹象地躺在那里。一口血翻涌而出。他不顾身上如刀绞般的疼痛,快步走向容蕊,将她抱入了自己怀中。
他只觉得自己怀里的人轻飘飘一片,仿佛没有重量。
心脏好像被人捏着,从未有过的窒息。
看向仍在打斗的两人,他抱着怀中的容蕊,一步步向通道走去。
“放开她!”陆离有所察觉,分神看到岳陵桓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容蕊抱到了圆厅与通道的相接处,他眼中似充了血,就要去追岳陵桓。然而令仪的剑阻了他的脚步:“那尸煞失了心脏,已然失了生机。你自身难保,何必管他。”这般说着,剑尖已经直抵陆离的胸口。
陆离无暇他顾,只能仓促应战。
那一边,岳陵桓将容蕊抱在怀中,如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步履蹒跚的走在甬道里。魔气已经充满了甬道,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外面,但他并不在乎。
他只想着赶快上去,离开这里,寻人救容蕊。这世间那么多修者,总有人能救。
可是他已身受重伤,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容蕊带上地面。果然是他做错了吗?
他逆□□事,强行让阿蕊留在他的身边。所以天道才要罚他,让他以为自己失而复得,却又从他手中残酷地夺走了容蕊。
他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是少年时与容蕊在西岐王宫玩耍。一会儿又是大婚之夜,容蕊两行血泪,带着绝望与怨恨的眼神。再一会儿,又是容蕊未与他结契时,带着陌生而又有些不信任地问他:“你是谁?”
终于,他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摔倒之前,他将容蕊牢牢箍在怀里。
此时的他,不复皎衣如月的模样,满身血污,瘫倒在这通道中,耳边是鬼哭之声,身边是身躯渐冷的容蕊,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已经死了。
他想,以前的容蕊若见到他这样,定会笑话他,然后带着羞赧为他备好干净的衣服。而结了血契的容蕊,大概会去为他寻仇。
但若没有结血契……只怕容蕊会恨不得再往他身上补两刀,让血把衣袍浸泡的更透彻才好。
干涸的眼眸有些热。
他用粘着分不清是谁的血污的手指摸了摸眼尾,好像摸到了些湿润的水。
说什么为了百姓,为了天下安宁。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承认,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私心。将她做成尸煞,不过是为了自己。可怜可悲的自己,没有胆量去面对这个如炼狱般的世界,就要将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强行拉入地狱陪着自己。
而正是他的一己私欲,将他的公主殿下害成了这样。
非人非鬼,死无全尸。
现在他想,若有人能救阿蕊。即便要了他的命,要这天下苍生的命,他都愿意。
忽然,一声呓语打破了通道里的宁静。
“岳陵桓?”一声极为沙哑的声音,来自怀中的人。
岳陵桓身形一顿,低眸去看怀中几乎不成人形的容蕊,带了几分欣喜。
然关切的话语还未出口,心脏忽然剧痛,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他惊异地看见容蕊的利甲刺穿了他的前胸,刺破了他的心脏。他难以置信的对上了容蕊的双眼。
那是怎样一双眼。
沉静而又冷漠,没有爱意,也没有怨恨。
仿佛于她来说,自己只不过是她人生路上有些碍眼的灰尘,如今正是拂去的时候。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知道离开令仪后,容蕊的神智已经清醒。而陆离定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她想起了一切。
“你自己也会死的。”他有许多话想问,但首先伴着鲜血吐出来的话语,不过是担心她会受制于血契。
容蕊的声音沉着又冷静:“即使我会死,我也要你死。”
岳陵桓攥着容蕊那刺穿他心脏的手,几乎要将她的手捏碎,似乎在分辩着什么:“虽然有私心,但杀你父王我不后悔。西岐不能毁在他手上。”
容蕊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是坏人,但你是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