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胎玉从脖子上取了下来。
那日之后,周均的确给她找了个“好绳子。”是个非常不错的灵器,据说是某个炼器小宗派的镇派之宝。绳子极细,隐隐有月华的光泽,柔软非常,戴在脖子上没有任何感觉,但若取下来,心随意动,可以变成极为锋利的丝线,可削万物。
容蕊拿陆离试了试,他虽然是铜皮铁骨,但还是被这丝线勒出了红痕。拿它做胎玉的绳子,也算是配得上。
不过现在,她的注意力可不在新得的法器上,而是摩挲着胎玉。用神识探看自己的腹中,她能感觉到云川的神魂依然安枕,她正以自己的血肉为他铸塑肉身。
转生的他,已经与这胎玉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看到这胎玉,容蕊还是有些想念可爱的云川。他虽然不再是神胎,却转投在了自己这个尸煞的肚子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跟旁人一样,怀胎十月将他生出来。
虽然还有诸多不定,但容蕊肯定自己腹中的云川一切安好。
别的,就只能有耐心等待了。
她抚了抚自己的肚皮,微微笑了起来。
兽潮终于在强攻不下之后,再次退去。容蕊回到结界前端,找到陆离,见他毫发无伤,便也放下了心。
正要回转,忽然一道剑气袭来,虽然不强,但杀意却十分浓烈。她往后一侧,转头看向袭击她的人。
“是你!是你破了四象灭魔大阵!你怎么不去死?!”那是个修者,面色苍白,身上因为方才的兽潮负了伤,但看向容蕊的眼中却是刻骨的恨意。
如果他的修为有他的恨意那么高,容蕊可能立地投胎去了。那人说完,又斩来一剑。陆离本想出手,容蕊却拦住了他,而是自己两指一夹,将那剑夹住。
“我稍一用力,你这剑便断了。”容蕊闲闲地说。于剑修来说,剑断简直是奇耻大辱,宁死也不能让剑断。
那男子一顿,没敢再动。嘴上却依旧骂道:“你们将天下弄成这样,难道不愧疚吗?你们还有什么颜面苟活?”
旁边受伤的,或者治疗受伤的修者,也都看向容蕊和陆离。似乎也等着她的说法。其实容蕊并不意外。她破了四象灭魔大阵这件事,在一些与她有过仇怨的宗门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之下,人尽皆知。
每次兽潮,都有人死伤。人们的情绪本就不稳定,这时候看到她这个“罪魁祸首”,定然是想除之而后快的。
容蕊用另一只手理了理方才追捕魔物而微有些乱的头发,笑道:“我为什么要愧疚?这世道纷乱是因为我吗?令仪要灭世是因为我吗?”
她看了看拿着剑手却不停在抖的修者,两指收回,换拇指和中指轻轻一弹。那剑修再持不住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容蕊振了振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离在她身后慢了两步,行至那剑修面前,握住他的胳膊轻轻一扭。
一道惨嚎响彻天空。
陆离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好好想想,你们的敌人该是谁。”
说罢,他似嫌弃的将手臂被扭断的剑修掼在地上,快步追上了容蕊。
两人并肩而行,走了一会儿,容蕊出声道:“你实不用将那菜鸡的手扭了。他又伤不到我。”
陆离看向她:“真的吗?”
容蕊不看他,继续往前走。
陆离忽然从后面将她抱住:“他伤了你。容蕊身体一僵,随后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也不怪他,或许有亲朋死在魔气之下。”
她从进入极清宗,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怨恨的准备。她也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可是真的有陌生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质问她怎么不去死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没忍住,争辩了两句。
听起来是狂妄之言,但陆离却听出了她的委屈。别人都怨恨她,却没有人想过她的身不由己。
她被褫夺了家人,国家,甚至生命,受尽折磨,不过是成了令仪开启灭世的一把钥匙。
世间纷争不是因为她,令仪要灭世也不是因为她。为什么别人的野心,要她来承受怨怒。
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凡人,而不是在这末世之中跨过尸山血海。
那人没有伤到她的身,却伤了她的心。
他只废了他一只手,没有要他的命,已经是天大的仁慈。
感受到陆离的怒火,容蕊心中的不平反而淡去不少。
她笑了笑。
还好有他。
自己所有的苦痛,他都能理解。自己所有的不甘,都能与他分享。
他会喜她之喜,苦她之苦,甚至更甚。
于是她的手覆上了他的,似乎安抚:“我不难过了。只要有你在,我就不难过。”
陆离紧紧抱着她,细嗅着她发间的馨香。过了一会,直到容蕊有些无奈的说:“我真的没事。”才将她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