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想必这次,学校里的播种者真的被一网打尽了。”
风速渐缓,三人默契地止住话头,抓紧机会碰了一杯。
“可是龚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还记得有一回他庄严宣誓的傻逼样子,说他永远忠于人类。”
“但是他也说过,播种者可能在我们身边。”
“他还暗示说,如果播种者是我们的亲人朋友,我们就没法把他们当成全然的邪恶阵营。”
风戏剧性又充满讽刺意味地“嗷呜”了一声。
“还挺有道理的。”唐濯嗓音低到快要埋在风里,“自从知道他是播种者,我就一直在怀疑,播种者是不是真的有课上讲得那么坏。”
幸北轻轻放下酒瓶。
“他们杀了三位同学,差点还杀了参加模拟赛决赛的所有人。”
“第二人是梁问航杀的。”
“是他们看出梁问航有精神问题,引诱他杀的。”幸北纠正。
“他还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唐濯语气突然凶狠,像是被风吹散的恨意又被酒精燃烧起来,“幸好你不是S级。”
幸北闷闷喝了口酒,没说话。
谢思妄是S级,如今天赋者世界内部所有人都知道了,说明威胁已经铲除了。这是个说出真相的好机会,但她莫名地说不出口。
就像是内心里一座名为信任的岛塌了,一时半会重建不起来。
“但是我没法相信他会杀你……我其实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有苦衷。”翟洪广的眼神难得迷茫,语气也不再如往常一般坚定,“他还说要帮郭娜娜报仇,那么真诚……呵,最后结果人是他杀的?这真的,这怎么可能呢,我不理解。”
“我更不能理解的是,他制造那些舆论,让幸北背锅。后来还装模作样替幸北奔波,竟然都是演戏。”唐濯听上去是在咬着牙说这句话。
幸北叹了口气,望天,好一会才缓缓道:“我不想为他辩解,不过,他应该也有他的无奈吧……”
她想起一个久远的细节。在来伴帝星的星舰上,他们看到龚呈从特等舱出来,现在回忆起来,他退出来的姿势更像是拜访某个人的告别——他当时没说谎,亲自背包也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本人确实没有坐特等舱,他是去找人的。
那个住特等舱的高贵神秘人,可能便是他一直联系的播种者,可能也是他成为播种者的原因。
她恨他,甚至不完全是因为他播种者的身份。只因为他比起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另一群人。
这是他用当年还未反转的第六感做出的最好选择。所以与其说怪他,更多地是怪自己。是她,以及唐濯和翟洪广,他们的魅力不够大,能力不够强,才留不住他。
“……我觉得他大概也不想骗我们,他只是不得不骗。”幸北缓缓补完下半句。
唐濯像是好不容易憋起的怒气被戳了个孔,颓丧地垂下头,声线细小:“嗯,我也觉得。总不可能我认识他这么久,认识的那个人全部都是假的。”
幸北笑笑:“我甚至一度怀疑那个龚呈不是真正的龚呈,是别人用他的投影做出的替罪羊。真实的他被人绑架了,现在说不定正在等我们去救。”
“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也是。”
风停,三人对视,干杯。
可惜,再如何妄想,他们也不能欺骗自己,忘记亲眼看到的诸多证据。
正是因为他们对他太熟悉,才清楚地知道,之前那个投影,就是真正龚呈的投影,不是别有用心的人做出来的模拟影子。
唐濯咽下一大口,惬意地哈了口气,继续伤春悲秋:“总觉得龚呈似乎还在这,没有离开我们。”
翟洪广:“我也是。”
幸北:“……?”对不起,这次她是真没有。
唐濯看了看幸北,恍然大悟:“以前是三个人,现在也是三个人——以前我们没带幸北!”
幸北:“……”
幸北:“那我要谢谢龚呈给我让位啊。”
翟洪广搭上她的肩:“我们错了,幸北,以后你才是我们唯一的好兄弟。”
……
回寝室的时候,三人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幸北软趴趴地吊在唐濯胳膊上,翟洪广不停傻笑,把能源块举过头顶,一遍又一遍高吟:“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唐濯嘶哑着喉咙吼回去:“是对影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