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理解和学习人类的进化方式,但这个过程本可以是友好的。”
幸北:对不起,她不这么觉得。
异种在繁衍这方面简直可以说是有重大缺陷,它们自己只能复制黏贴,想要创新必须借助人类的身体。一堆觊觎人类身体的生物,要怎么友好地觊觎?这件事怎么看都友好不起来啊!
“有一个问题你们大概也想过。”
连英和缓的语音停顿了一下。
“那些已经被异种占据身体的人类,还能够复生吗?如果不能,你们打算杀了他们吗?”
幸北眸子一颤,望着面前虚空的谷底,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确实想过。
被夺舍的人类,精神体消亡,可以说是死了,死得透透的了,没有复活的可能。
但从记忆、举止甚至社会的角度,他们却又还活着。
披着原主的外衣,所有播种者都在按照以前的方式生活工作,甚至没有人能发现不同。
这和B级异种披着植物人人皮操纵木偶一般的存活方式可是天差地别。就连被B级异种操纵的怪物,生前的亲友尚且无法全然释怀地立即放手,那么被S级异种占领的人类呢?
她要为了消灭异种,就把那些记忆和身体一起,全盘抹杀吗?
幸北并没有得出结论,总觉得那都是真正打败异种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估计也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但她有一点很确定,就是人类绝不能让它们就这样顺利地接手、享受受害者的一切——身体、记忆、地位、感情以及生命。
“你们应该会在心底排斥把侵入者和被吞噬者当成同一个灵魂……异种就是异种,哪怕拥有人类的记忆,使用人类的身体,终究是异种。我想,你们是这样想的。”
幸北看了黎昭一眼。
男人精神波动很少。他的面目平静居然不是装的,他就是真平静,所谓心如止水,比谷底中央那面湖都平静。
所以她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是她知道,她的心思被女皇全部说中。
不过这也正常。是个人应该都会这样想。
幸北静下心来,继续听。
“可是,如果异种和那具躯体,不管怎样都是割裂的,它们又真的把那些人类的后代当成后代吗?”
“或者,让我换个说法:异种费尽心思,终于改变了繁衍的方式,真的改变了吗?”
幸北瞳孔倏然放大了一瞬。
她说得对!
异种侵占人类身体后,生出来的后代,都被他们当成自己的下一个容器候选,或者当成巩固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因而方便寻找更多容器的工具!这种繁衍方式,和之前异种作为张牙舞爪的藤蔓时,自我复制扩张的方式,没有任何区别啊!从前低级异种复制了太多自己,就找个新的星球安家,现在的高级异种只是把这“新的星球”换成“新的身体”罢了!
“我们是一种无法进化的寄生生物。”
女皇的声音有些微的自嘲,“所谓改变繁衍方式,只是自欺欺人的美好幻想。造物主把我们造成这个样子,就好像设定好了高于我们的程式运行代码,不是我们有能力改变的。”
“消灭人类、占领人类,这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只会破坏宇宙的生态。可惜,我们自从融入人类,许多同类学会了人类的一些……说不上很好的地方。比如竭泽而渔,无节制地扩张。”
“异种野心勃勃,为的不是改变繁衍方式改变种族命运,而是妄想做人类的主人,压在几千年来宿主生物的头上。这样的妄想,本身就是悲剧的源头。”
幸北心微沉。
是的。
异种谋划多年,渗入人类高层,不就是想把人类变成它们的奴隶,把人类掌握在它们手里吗?
“可是这样对你有什么不好?”幸北终于忍不住反问。
女皇也是异种。另一个种族是不是会成为它们的奴隶和玩具,对她来说有关系吗?就算她天性仁慈,也不至于帮着外族反抗同族吧?
连英笑了。
“当然是因为我们会把你们玩坏啊。”
“人类的多样性是人类繁荣至今的根本。但是如果有一天,人类必须听从寥寥几个声音,人类还会继续存活吗?失去活力的文明只会停滞和倒退。你知道,我们其实很敬畏你们这个种族,看到你们因为我们的缘故衰亡,我也会很痛心的。”
清冷的声音道:“所以你试图让异种都听你的,把异种世界彻底变成你的一言堂。”
幸北转头。
听了这么久,黎昭终于开尊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