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再次轻咳示意,命他如实禀告。而君行鹤此时,似心中已有决断,立即行大礼认错,郑重言明:“陛下,臣有罪。”
继而,便解释来意:“臣未曾约束住府中人,导致君曼颜与朝司和发生苟且之事,且与黑衣人合伙导致猎场一事发生”。
君行鹤告罪后,便低头叩首不起,甚至未敢抬头看一眼上头的朝武帝。
而朝司求听到他的话,停住摩挲手中扳指的动作。心中甚是不悦,关于此事的消息,他此前竟然未得知一丁半点儿。
随即只见朝武帝神情淡漠,气场低压,冷言:“朕早已让你注意君曼颜的一举一动,而今事发后你才告知于我。倘若你欲想包庇族人,朕可下旨一并降罪!”
一听此话,君行鹤如履薄冰的坦诚:“陛下,此前我亦是从未知晓一分一毫。今日卿姒特意到微臣府中,告知于我,方才得知。”
君行鹤特意强调“特意”一词后,方才胆敢谨小慎微的抬头,看向已走至跟前的朝武帝。
见陛下情绪有所缓和,立即向他一字不落的叙述与谢卿姒对话。甚至她走时的最后一句话,亦是如实告知。
听此朝武帝此前的疑惑,谢卿姒为何刻意前往承恩侯府,便得以解惑。君曼颜绝非值得她前去,与其争吵不休。
原来是为这厮,可着实花费她的一番心思。她倘若出事,亦或者告知一声,他能拒之门外吗?
与此同时,仍旧跪在地上的君行鹤。便窥见朝司求突然面容深黑,不由心里一紧,他搬出谢卿姒竟然不可行?
可继而下一刻,便听到朝武帝讥笑:“呵,她倒是器重你。既然如此,我怎可驳回她的颜面”。
“朕限定你,最迟于明天早晨,必须得到你处理君行鹤的结果。再且你与承恩侯各自罚俸一年,猎场的种种损失皆由尔等负责”。
听此君行鹤心里想要排遣一番。
此前尚且言:帝业为重。但是,现当今于朝武帝的心中。早已把他人,划分为两类人。一是谢卿姒,二是其他人,其中的待遇可真是天壤之别。
然而,君行鹤亦是心如明镜。朝武帝现今的处罚较之从前,已然从轻发落。继而,亦是未敢再出言。再行拜谢后,便赶紧回府中处理此事。
此时,谢卿姒在离开承恩侯府之后,并未着急回宫中。而是与猫生一同,到今都河上乘船游玩。
此刻月河上,飘荡一典雅精致的船只。而船上唯有她与一兽,当然,亦是有向船主租借时附赠的清倌。
男生女相的清倌,手抚木琴。音声在喧嚷的河岸两侧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抚平人心。
琴师面容清俊,身着以松花色衣袍。他正心生惊奇的打量,倚靠在船头,饮酒哼歌的女子。
世青自幼,便身处今都地界的烟柳场所。可谓是略人无数,但唯独此次是他自愿献曲。
今儿馆主带他一行人到船上,便告知有一出手阔绰的贵人。他本心不甘情不愿,可是见其人后便主动留下。
一曲毕后,世青不似旁人一般惧怕体型庞大的猫生,反而拿起糕点到他的面前。然后再坐到谢卿姒的对面,为她斟酒助兴。
猫生见此了然一笑,以往在修仙界多是男修借助他去讨好卿姒,可惜却全是无功而返。
世青走近一瞧,方才见她是一个眼盲之人。不由心生惋惜,缓声言道:“小姐是来自何处?”
谢卿姒今日不知为何并不想回宫,一见到卿与她便心生烦杂。于是便想要避开,以免发生争吵。
现今被这琴师一问,到也不觉得打搅,反而问道:“你一困于馆中,被迫卖艺之人却怜惜我这瞎子?”
被她这直白互讽,世青倒是一愣,随即淡然笑言:“小姐可真是古怪。”
而未等到谢卿姒的回应,却见猫生赶忙慌神的跑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就要走。
只因瞧到远处的空竺正要踏水而来。
待他要到船只时,她反而起身走至船边,轻笑:“慌甚,你在这等着。”
话落,她便唤出牵银丝,踏上桃花瓣去阻空竺。
空竺今日未曾出宫门一步,久坐于殿内等她回来。但已是月夜时分也未见人影,便出门寻她。
谁知竟然见她如此逍遥的做派,酒乐、美景,她可是一样未落下。
正将上前带人回去,却被她搞这架势。心里亦是不由燃起些许火气,口吻加重:“作何闹了?”
但是谢卿姒只是手划抚牵银丝,丹唇含笑回应:“卿与,我许久未和你较量一二了。”
话一落,此时在他二人灵力的释放下,两岸的桃花一簇一簇的竞相开放。各色风情的花瓣在月夕下跃动。
谢卿姒双眸无光,未等空竺回应。千万朵桃花瓣便在牵银丝的交织下,齐齐朝他散射去。
佛子见她这般作为,不禁冷笑,随之收起佛珠。以往清冷疏离的人,而今手施灵力,激起河中的流水化成水柱,不计其数的水珠便对向女子。
二人的招数两两相撞,不相上下。她立即侧身,瞬时便再以丝为弓为箭,丝毫不留余力的用尽灵力一击。
空竺见势,化水为龙径直朝她冲去。
却不想弓箭穿过水龙划破僧子的无双玉容,而谢卿姒发鬓上的荼蘼花亦是落入水中。
四周恢复如常,唯有桃夭花瓣于月夜下添色,证实刚所发生之事。
他擦拭面上血珠,与谢卿姒相似的桃眼,暗潮汹涌。霎时便来到她的身侧,刚想发问。
佛子便见女子嫣然一笑,轻吻他的面上的划痕,言道:“我便最喜表哥这般。”
而后河上空留淋湿的猫生,与银河下摇曳多情的桃花。
第19章 泪落珠
两岸的桃花四处飘零,为游于银河下的才子佳人添上清香。
但引人驻足的不是此时此景,而是一素紫裳裙女子,发鬓虽无一钗饰,但却容色倾世。
其身后紧跟一白袍遮帽、气质卓绝的僧子。令人不解的是,往往行人要与盲眼女子相撞时,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开。
二人自河上争斗后,便维持现今这般状态。
谢卿姒知道身后的人未曾离开半步,但是不知为何她并不想回头。
而身后之人亦是未再上前一步,距离间一尺一寸恰恰得当。
不知已步行多久,身后的世俗尘事渐渐与二人渐行渐远。
而河岸的一侧霎时燃起漫天的烟火,就似为儿女结下的情缘祝下一贺。
空竺面无波澜的一路捻珠相伴,此时不经意间瞧见在烟火的辉映下,女子无神的双眼竟落下一圆珠泪。
佛子见此,心中一刺痛。手中的珠串线断,佛珠一颗一颗掉落在地面上。
他不受控制的伸手想要为她抹泪,但是谢卿姒却事先察觉他的动作,先他一步侧开脸。
空竺凝滞于空中的手让他无所适从,刚想忽视心中的酸涩收回手时。
女子却再握住他的手,摇晃娇声言道:“表哥,我乏了。你背我可行否?”
一句话就好似让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烟消云散,空竺见状沉声应行。
他脱下自身的外袍,为她戴上衣帽。当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时,女子不由一颤。
他深深凝视一眼,面前的娇人,声带含义道:“阿姒。”
谢卿姒不解的看向他,想问道何事时。但他已在自个跟前俯下身子,在背起她的那一刻,再温声言道:“无论发生何事,我定会护你周全。”
突然听他此言,她不由一怔愣,不知作何想法。只是心里苦涩,眼眶亦是再次红润,但却未再落下泪水。
她把整个脑袋缩在他的颈肩上,一路默默不作声。
就在空竺以为她熟睡时,只听她回声:“我亦是”。
若是此时行人可见,就可瞧到僧子眉目温润,动作轻柔似水。
猫生从船上下来时,一路找寻他二人。见他二人情况不妙,只敢暂且待在远处观望。
现今二人看似和好,但心中却似仍有隔阂,这是要闹哪样。
熊爪插在腰间,熊脑袋不解的摇晃叹气,随即紧跟在他二人身侧。
就在空竺几人准备回宫休息后,此时承恩侯府可才刚开始唱戏。
原是各位主子要就寝的时辰,但现如今府中各处点烛明灯。只见君家一众人等战战兢兢的坐在主院,等待承恩侯的发问。
坐于主位的承恩侯爷亦是觉得颇感糟心,受着无妄之灾。他一生为臣恪守中庸之道,不强出头,不落于人后。
三生有幸养出一个作为未来辅助大臣的嫡子。
原以为君家能在他手中顺利的交给下一任,谁知竟然被自己的闺女给算计了。
真是越想越是气恼,他甚至可以想象明日上朝时,其他官员道貌岸然的揪住此事不放。
思及此,禁不住大声呵斥:“君曼颜,你给我跪下!”
原本今日君曼颜与谢卿姒交手,最后却得不偿失,吃下毒蛊。
她忍着蛊虫在身子里带来的痛苦,颇费一番周折给自个解蛊后。方要休息,谁料想竟又被请到前院。
此时满脸惨白冒冷汗的君曼颜,一听平时稳重的父亲这般生气,心里亦是没有谱。
但见他眼神不善,而现在自己的身体不适,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跪下厉声疑惑:“女儿不解,为何被父亲如此对待?”
见她言行间竟然仍然狠绝,承恩侯心里不由下定决心,承恩侯府决不能毁在她的手上!
随之就要拍板下定论,但是却被坐在一旁打量她的君行鹤给制止住。
今日离开宫后,他心里一直在思索此事。就连陛下都能派人查出她不似原来的人,何况是他本就作为府中之人。
原以为是她遇难后受惊过度引起的,但是让心肠变黑可就着实不对劲了。
于是他走至君曼颜的跟前,以其他府中人听不见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原是满身戾气的君曼颜听此,倏然抬头,瞳孔睁大盯着君行鹤。
但随之立马反应过来,低下头,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而君行鹤已从她的举止间已经洞察一切,倒是不介意她在装傻充愣。
可有些事是必须要彻查清楚的,随即冷笑言道:“你知晓黑衣人是何人?”
但却令他不出意外的是,她是死活不肯开口,抵死不认。可思及陛下的交待,倒也不再与她多做纠缠。
毕竟就如陛下所说打草惊蛇,方能引蛇出洞。
于是懒得再理会顽固不化的人。起身走向承恩侯,让他可以继续处理此事。
毕竟,此人可不是真正的君曼颜。
承恩侯此时可顾不得他在卖什么关子,现如今天家降罪,总该要由罪魁祸首来平息怒火。
随即沉声言道:“我已知晓你与安和王爷私相授受。”
跪于下首的人,经君行鹤的一番问话早已是慌了心神,再听承恩侯的话更是眼里一黑。
恨不得当初昏厥,蒙混过关。但是觑一眼上座的两人,知晓此事不易化解了。
可让她拖着如今摇摇欲坠的身子,再让她受罚,她是如何也不肯的。
心中思量一番的君曼颜,立即用力朝地面磕几个响头,道:“父亲,一切皆是谣言,定是有心之人要谋害我!”
于是想到今日谢卿姒的莫名来访,灵光乍现,大声喊道:“肯定是谢卿姒,早前我与她有私仇,她现今是想要报复我。”
听她一番胡乱狡辩,顾不得平日的君子之道。
君行鹤拿起茶盏就朝她丢去,怒气斥责:“事到如今竟然还不全盘托出,君家是决不会留你这等祸害!”
被砸到一身茶水的君曼颜,刚想发怒反驳。
但承恩侯可是没有耐心再与她耗费下去,继而走向她身侧,冷漠道:“你不认,我们亦是不会再追问。但是明日一早,你便到安和王府居住,君家与你再无任何关系。”
纵使见到瘫倒在地的君曼颜,承恩侯也不再心软,立马吩咐侍卫:“来人,带她回屋,严加看管。”
君曼颜听此,心里寒意徒然升起。
她虽然在刚到朝武帝国时不认清现实,但是如今朝司和并未是真正欢喜自己。若是再失去君家这个靠山,她前路定是难行!
思及此,就急切的跪到承恩侯的脚边,极力的渴求他的谅解。
但是承恩侯却是狠狠的把她甩开,让人赶紧把她拖走。
第二日一早,纵使君家已是再般小心的让人送走君曼颜。
可是关于此事,今都各世家皆在晚些时候得此消息,纷纷等着君家与安和王府的笑话。
而此时作为其中主人公的君曼颜心里恨及了谢卿姒,她誓要把她千刀万剐以解今日之耻!
第20章 行宫宴
且说自谢卿姒去承恩侯府为其解决隐患后,倒是空闲一段时日。而空竺亦是恢复早出晚归的日程安排。
今日她难得赶早,于玉清宫修行。
自刚到人间疾病曾复发一次,之后得回龙芝救治,且体内存有的妖邪之力似乎在抑制旧疾。
因此直至如今方才隐隐有再发作的迹象,她不得不早早为其准备,以免发生不测。
空竺在她尚未起身时就已经出城去探此前,今都郊外存有尸变一事。查探一番,心中有定论后便回宫。
但见谢卿姒竟难得让猫生守于殿外,整日修炼,不由猜疑。就于殿外席地而坐,与猫生一同等待。
而待谢卿姒梳理混杂的灵力后,时辰已是下昼。
女子抚榻而起,脚步轻浮走至茶几前,刚要斟一杯茶。却被突然破门而入的僧子,扶身坐下。
他刚听屋内动静,不免担忧。进到屋内后果真见其脸色苍白,手脚无力。
赶忙为其把脉诊断一番,随后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让其食下。
再为坐于榻上的谢卿姒斟茶,让其饮下舒缓。
须臾后,她恢复些许精神。不由忧虑妖邪之力让他知晓,打探询问道:“表哥,我应是无大碍的。”
僧子见其额前冒汗,拿起一旁的汗巾,为其擦拭。他挽起谢卿姒落于脸颊,仅留一菘蓝丝带束起的乌发。
温和言道:“你旧疾将要复发,且体内灵力混乱,你可知是何缘故引起的?”
知他未查到有妖邪之力存在自个体内,不由松一口气。随即宽慰:“我亦是不甚清楚,应是旧疾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