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吊的脑袋从柜子里缩了回去,将门关上。
白鱼皱眉,下床朝衣柜走去,衣柜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待看清吊吊身上斑块状的青紫时,她倒吸一口凉气,“你身上这是怎么了?你……”
吊吊因为白鱼的靠近而浑身发抖,他嘴唇苍白,费力地从自己胳膊里抬起头,“我……我没事,只是你身上的异能现在对鬼的压制太厉害了,我受不住。”
白鱼握着衣柜门的手一松,向后不由自主地撤了两小步,“抱歉。”
“但是……”白鱼的眉头加深,“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吗?你身上这些伤……是你生前的伤吧?它们怎么会突然间加重?你受刺激了?是谁?”
吊吊咬了下下嘴唇,“没……没有。”
白鱼沉默了几秒,“吊吊,你不跟我说,我怎么帮你呢?”
吊吊心里一颤,眼睛里蓄满了泪。
白鱼蹲下身跟他平视,同时也不敢靠他太近,“吊吊,你相信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废物白鱼了,我有足够的能力,我可以帮你。”
近一个月,总是有个男人会跑到白鱼家,问他们家卖不卖房子,他愿意出高价收购,袁玲听了有几分心动,白杨士知道了直接大发雷霆,将男人赶了出去,但男人似乎对这房子真的有什么执念,被赶出去几次后,依旧不嫌丢人地前来拜访。
面对白杨士的气急败坏,他每次都温和有礼地鞠躬道,“这是我的名片,您若是改变想法,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只是这次白杨士叫住了他,“站住!”
男人转过身,嘴角依旧是那抹大方得体的笑容。
白杨士上前两步,打量了他几眼,“你先说说,你非得买我家房子是为什么?”
男人笑道,“我自有我的原因。”
白杨士,“那你连说都不愿意说,还有什么好谈的?”
男人嘴角的笑顿了下,“我……”他垂眸,说了一个“我”字后安静了好久都没有后话,直到白杨士不耐烦了正想再次开口询问时,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白杨士,直直地落在了后面的房子上,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最后落在了二楼白鱼的窗户上,他释怀又无奈地苦涩一笑,“我也不知道。”
“那个男人……就是前世害死你的人,是这个意思吗?”白鱼站起身。
吊吊将脸埋在手心里,很艰难地开口道,“嗯。”
“他为什么会找到这……”白鱼来回踱了两步,蓦地,她想到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吊吊,你……你是不是因为他才一直不肯入轮回?”
吊吊的肩膀开始小幅度地颤抖起来,他绝望地摇着头,“我入不了……我入不了……”
白鱼不能靠近他,只能沉默地站在一边,听着房间里细小的呜咽声。
第二天天亮,白鱼正准备谋划着要不要去吊吊记忆里打探一番的时候,门铃被摁响,她走出去,发现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她一愣,“你找谁?”
男人彬彬有礼地开口道,“你好,这是我的名片。”
白鱼接过名片,一下反应过来他是谁,知道他就是害死吊吊的人,抬起眸的时候,语气便也冷了下去,她将名片扔回去,“我们不卖,你以后可以不用来了。”
男人,“或许我们可以探讨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房子。”
白鱼心里翻滚的怒气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结了层霜,在她都不知道的瞬间,眼睛变红了一刹,“我让你以后不用来了,就是让你滚的意思,人话听不懂吗?”
随后,她“嘭”地一声摔上了门,转过身的时候,泛着红光的眼眶才慢慢地恢复正常,她眨了下眼睛,突然感觉头痛欲裂,有些痛苦地微弯下腰,此时,门铃又响了。
白鱼尚未完全平息下去的怒气,在开门的刹那,吓了祁漉一跳,“你怎么了?”
白鱼脸上变得茫然,随后她用手撑了下头,“没事。”
祁漉上前靠近一步,“真的没事?”
白鱼放下手,“嗯。你怎么来了?”
祁漉脸上浮现了几分不自然,咳嗽了几下,“我来路口买点早餐,顺便来问问你吃了没有,阿姨现在应该在医院吧。”
白鱼扫了眼他空荡荡的手,“那早餐呢?”
祁漉,“……没开门。”
白鱼没戳穿他烂的要死的借口,松开了门,“进来吧。”
祁漉,“啊……啊?”
白鱼身影一顿,半偏过身道,“不进来就帮我帮门关上。”
祁漉连忙跟在她后面进去,房子跟几年前他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想到几年前他气势冲冲地来找白鱼讨说法的记忆,祁漉不由得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生怕白鱼会跟他翻旧账。
白鱼没理他,进去就直接去了厨房。
“鸡蛋吃吗?”
“吃!”
白鱼动作一顿,继续冲牛奶,“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不吃。”
祁漉接过盘子,“现在吃了。”说罢他用筷子夹起白鱼做的煎鸡蛋,面不改色地咬了好大一口。
白鱼一直盯着他,在他咬完鸡蛋后,抿了下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
祁漉动作一顿,嘴里的鸡蛋没有咽下去。
白鱼,“我说了,你不欠我什么,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突然找你算以前的帐,我说过去了就是真的过去了。所以……你以后可以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我不会赶你走。”
祁漉眼眶一热,抬起了头。
白鱼错开他的注视,低下头开始吃早餐,“对了,你等下有没有事?我今天要处理一只鬼的记忆,但是今天状态不太好,你要是没事,可以在一旁帮我守着吗?”
祁漉,“好。”
吃完早餐,白鱼收拾碗筷,祁漉道,“那我先去开车?”
白鱼,“开什么车?”
祁漉,“不是要抓鬼吗?”
白鱼淡淡道,“不用,就在家里。”
祁漉后背一僵,身子立刻站直了,“家里?”
白鱼回头,“嗯,就在你身后。”
祁漉,“……”
吊吊的灵力并不多,所以一般来讲并不需要耗费白鱼太多的体力,但是白鱼现在的状态太不好了,刚一进去就有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她微弓着腰,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眼前是一片黑暗,好像是某个紧闭的房间,白鱼的耳边轰轰作响,充斥着耳鸣声,还有一种强烈的不适呕吐感,她用手撑着地,面色煞白。
倏地,房间的门被打开,突然涌进来的光线让人产生了强烈的生理不适感,白鱼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视线模糊中看到了一双皮靴正朝她的方向靠近。
皮靴和地板接触发出冷酷的啪啪声,继而靴子越过她继续走了几步后停下,男人低沉的声线在房间里响起,“小欧,知道错了吗?”
白鱼强撑着身体半坐起来,扭头,看见了那个一直来买房子的男人,现在正穿着一身中世纪的礼服站着,而躺在地上窝成一团的,正是吊吊,也是男人口中的小欧。
男人走到房间里的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了腿,“小欧,过来。”
吊吊的身上全部都是鞭子的伤,他看起来怕极了,就连抬起头都十分费力,但听见男人的声音后依旧咬着牙朝着男人的方向爬去,直到爬到男人脚下,气力不支地垂下了头,就在嘴唇要碰到男人皮靴的刹那,下巴被男人挑起,男人的食指在他的嘴唇慢慢压过,“告诉我,错了吗?”
“错……错了。”
闻言,男人紧绷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哪错了?”
“没……没有公爵允许,不许和其他人说话。”
被唤为公爵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他将吊吊抱在自己的腿上,亲了亲他的嘴角,“我以前说过什么,没人的时候要叫我什么?”
“亚文德……”吊吊咬了下嘴唇,犹豫的还是加上了后半句话,“公爵。”
亚文德无声笑了下,眸色暗了下去,毫无预兆地一把抓住吊吊的头发向后用力一扯。
“啊……嗯!”
亚文德凑到吊吊的脖子上嗅了嗅,就像是狼在欣赏着自己的猎物,“你可真是不听话啊,我该那你怎么办呢,小欧?”
他的手在吊吊身上游走,最后停在吊吊的腰上,而后他抬起眸,与吊吊惶恐的眼睛对视,手继续往下,轻轻地拍了拍吊吊的屁股,“不听话该怎么办呢?”
吊吊的肩膀已经抖若筛糠,“惩罚。”
亚文德听到后突然大笑起来,“只有这种时候你会这么听话。”
他低头狠狠地在吊吊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血腥味儿在房间里蔓延开,白鱼彻底昏过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亚文德打横抱起吊吊向门外走去。
看样子现在这个世界居然是几百年前的世界,白鱼没想到吊吊居然在世间徘徊了这么久,按理来讲鬼是不能在人世间徘徊这么久的,阳德逆天的鬼也不过能待个几十上百年,之后就必须去地府里排队投胎,要不然就会魂飞魄散,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鬼,能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走几百年的。
“我入不了……我入不了……”
吊吊细碎又无助的呜咽声由远及近,慢慢清晰,白鱼从昏睡中突然惊醒,大喘一口气,无意识地掐紧了旁边人的手腕,她慢慢平息着暴跳如雷的心脏,后背不可抑制地出了一层冷汗。
“白鱼,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白鱼扭过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祁漉,“你怎么也进来了?”
祁漉,“我看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就跟着进来了。”进来后就发现白鱼晕倒在地上,吓得他连忙就想带白鱼出去,可是记忆没走完,人是出不去的。祁漉只好先找个地方,将白鱼安置下来,“发生什么了?”
白鱼用力闭了下眼,“这是几百年前的世界。”
她的状态为什么这么差?是因为这次来到的世界太远了吗?那为什么祁漉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对,她是在进来之前就已经不舒服了,从给那个男人开门的那一刻。
祁漉摸了下她的头发,“没事的,我们一起来。”
几百年前,所谓的公爵贵族制度还没有废除,这些白鱼曾经在闵绘夏的记忆中了解过,那个时候人类的异能值刚刚觉醒,处于初步的进化阶段,所有人都在探寻训练异能的方法,尤其是那些贵族,生怕在进化的过程中被淘汰,于是用尽了自己一切的人脉资源,力求保住自己的地位。
在那个时候,所有的贵族几乎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大家比起内斗,更倾向于在这种关键时候联合起来,一起维护贵族的身份和地位。
而与此同时产生的,就是各种荒谬的训练方法,甚至连阴阳之交,吞煮人肉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方法都被一一采纳。
而亚文德的家族则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三大家族之一,亚文德的异能天赋在当时来讲,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而这一切都在他的弟弟慕星出生后改变了。
慕星出生那天,本该黄昏的天空突然间天光大亮,成排的吉鸟绕成圈,在城堡附近唱起了歌,祥云一朵一朵,就像是排好的阶梯般,从天边一层层的排到了窗户边,接着就是婴儿的一声啼哭,慕星出生了。
那个时候的人们大部分是信教的,所以他们都说慕星是上天的礼物。
慕星的异能天赋确实从出生就异于常人,他生有漂亮的蓝色瞳孔,白皙的脸庞,小巧可爱的鼻子,遇到人还没打招呼就先笑了起来,谁都喜欢慕星。
而与此相比,总是臭着一张脸的亚文德就不那么显眼了起来,就连之前引以为傲的异能,现在看来,也变得不值一提。
亚文德非常讨厌慕星这个弟弟,他的讨厌是这么明显,明显到就连路边的行人都知道,文盛家族的兄弟俩是一队死对头。
而这种厌恶是单向的,慕星是非常喜欢亚文德这个哥哥的,哪怕亚文德总是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甚至有时候心情坏了就直接破口大骂,但是慕星依旧是笑面如花,下次依旧没有任何结缔地来找亚文德说话。
那个时候,亚文德和慕星之间还能堪堪保持住所谓的平和,这一切都在小欧的出现后,被彻底打破。
小欧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卖到了公爵家当奴隶,本来好运气地被分在了慕星身边,但是那天好巧不巧正好碰见了亚文德发脾气,摔下去的玻璃杯直接砸在了小欧的脸上,小欧脸上刺痛,接着就是满脸温热的血,玻璃残渣刺到皮肤里,连眼睛都睁不开。
小欧想,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要瞎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
慕星见小欧受伤,脸上的笑意一收,连忙焦急的走了过去,“没事吧?小林,小林!带小欧下去包扎,叫医生!快点叫医生!”
“等一下。”
亚文德似笑非笑的目光在慕星和小欧之间徘徊,最后落到了慕星脸上,“一个奴隶而已,死了就死了,干嘛还要浪费东西给他包扎?”
慕星,“奴隶也是我的奴隶,哥哥你无权过问。”
慕星话刚说出口就自觉失言,亚文德是那种你越逆着他,他非要跟你对着干的人,果不其然下一刻亚文德就话音一转,说道,“是,是哥哥的不对,哥哥把你的人打伤了,那要不这样,这人呢,我带回去,养好了再给你送回来?”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小欧对这个大少爷暴虐的性子早就有所耳闻,颤抖着手拽了拽慕星的袖子,“少爷……”
慕星将小欧藏在身后,“哥哥,这个不行,其他的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亚文德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越来越沉,他用舌头顶了下腮,“我啊。”
“就要他。”
他像叫小狗似的冲小欧摆了下手,“小……小什么?就你,过来。”
那个时候的兄长如父,慕星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小欧就已经被亚文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