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哭笑不得,跟她解释:“妈,工作室就是我的工作单位啊,是正经注册的,不是什么非法组织。”
“以前在遥城,离家近,现在你说要搬去海城,那么远,回趟家都不容易。”伍文芝只是想抱怨抱怨,其实追根究底还是想凌寒回到自己身边找个安稳工作、知根知底的对象,轻轻松松过一辈子。
“妈——”凌寒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开着手机扬声器跟伍文芝女士说话,“人这一辈子没有为理想奋斗过,会遗憾的。”
那头默了默,良久没说话,等到再开口,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般地叹气声:“去闯吧,我虽然希望你在我身边好吃好喝地过一辈子,但也希望你像现在一样去冲去奋斗。”
大概是母女俩很少有如此坦诚又心平气和的对话时刻,凌寒愣了半天:“嗯,妈妈,谢谢你跟爸爸支持我。”
“行了,”伍文芝也不习惯这样肉麻,生硬地转了话题,“电影什么时候上啊?我还等着看呢!”
“刚拍完,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哪有那么快!”
伍文芝又叮嘱她一些去海城的注意事项,最后挂了电话。
凌寒已经提前寄了三个大箱子去海城了,剩下的衣服和随身品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
两天后,她飞往海城,观观来机场接她。房子是上次来出差时定下的,跟观观在同小区的同一栋楼。当初观观图方便,工作室就租在小区另一栋,这下也让凌寒省了一大笔通勤费,腿着去上班也最多5分钟。
“昨天,保洁阿姨已经把房子打扫干净了,之前你网购的生活用品和那三只大箱子我也找物业搬过去了,你一会儿收拾收拾,看看还需要添什么,我们吃了晚饭去趟超市。”观观一边看路开车,一边跟凌寒交代情况。
“应该差不多了吧,也要住几天才知道缺什么。”凌寒说着,在手机上给伍文芝女士发了消息报平安。
“帆姐知道你来海城了,说哪天攒个局聚一聚。”
“行。”
凌寒从到开始,除开吃饭、睡觉的时间全在收拾,直到第二天晚上终于把自己的小窝布置整理好。
她挑了几个角落拍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一个新的开始。
很快,引来点赞和评论,其中当属“18路终点站”的兄弟姐妹最活跃——
徐老师:买房了?
帆姐:到海城了?聚起来!
方知言:你来海城了?
帆姐回复方知言:你不知道?
徐老师回复帆姐:凌寒来海城买房了?
凌寒回复帆姐:好!
凌寒回复徐老师:……穷,买不起……
凌寒回复方知言:是的。
……
凌寒刚挨个儿回复完评论,方知言的微信消息就跳出来。
“是以后都在海城了吗?”
“嗯。”
“你住哪里?夏老师那儿?”
“跟她一个小区,方便工作。”
“有机会一起吃饭。”
方知言家在海城,凌寒是知道的。既然自己决定长居此处,自然要建立新的朋友圈子,那么,跟方知言当朋友来往,她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
“好。”她回复他,她只是纳闷,他应该很忙,怎么会回复得这么快,于是她问,“你最近没有进组?”
方知言:“还没开机,在琢磨剧本,做准备工作。”
方知言又追一条消息来问她的境况:“你呢?最近忙吗?”
凌寒:“忙搬家呀。”
方知言:“需要帮忙吗?”
凌寒:“不用了,都收拾好了。”
凌寒发完这条信息,去浴室洗澡,等她窝到床上刷手机时才看到方知言先前发了一条语音。她点开来听,方知言的声音在耳边,静静的沉沉的——
“想见你一面好难呀。”
(二十二)
帆姐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聚会就立刻着手安排,协调了大家的时间,最后订在八月的第二周,地点就在她家。
夏观观估计当天免不了要喝酒,跟凌寒打车去的。到了之后,凌寒即刻捧出从遥城带来的伴手礼送给帆姐。正巧徐立冬进门,开玩笑找她要。
凌寒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递到他面前。
“哟,看来是人手一份呀。”徐立冬赞她一句大方周到,继而张望两眼,问,“知言还没到?”
“他有个拍摄,晚点到。”帆姐拿了手机,看最新的留言,“说在路上了。”
帆姐老公招呼他们坐下聊,端了切好的水果上桌。
夏观观嘴最甜:“谢谢姐夫。”
惹得帆姐笑着拍她。
帆姐老公姓汪,某公司高管,跟帆姐是发小。夫妻二人工作忙、出差多,今天难得都有空,一起招待朋友,特别开心。
观观和凌寒不想干坐着,帮帆姐准备涮火锅的食材,择洗切摆,边做边聊天。厨房是开放式的,跟岛台、餐厅相连,徐立冬和老汪坐在餐桌边,一起扯闲篇儿。
帆姐主动说起了《18路终点站》的项目进度,观观和徐立冬毕竟在行业内,很快接上话题推进下去。凌寒听他们说,偶尔问一两个问题,了解了很多关于电影、电视剧行业的内容。
一个小时后,方知言到了,他带来两瓶上了年份的红酒和适合女士的果汁气泡酒。另外,他还给每人准备了小礼物,女士是高定丝巾,男士是品牌手工皮带。
徐立冬打趣道:“你和凌寒这么周到,显得我很不懂事啊。”
凌寒围着火锅摆了两盘菜,作势望窗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您居然反省起自己来了。”
她穿最简单的短袖体恤配牛仔裤,鹅黄色格外衬她,平添了几分往日里难得一见的清新俏皮。
方知言洗了手,也过来帮忙。
帆姐拦下他:“马上菜就摆齐了,你先坐下吧。”
方知言看看,确实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老汪提前开了酒醒着,徐立冬在每个座位前摆好了酒杯,帆姐拿来各种调料,凌寒在洗筷子。
还没有人落座,方知言站着,撑着面前的椅背,再侧头看一眼凌寒。
夏观观去沙发拿了手机过来,正好瞧见这一眼,心下有了盘算。
帆姐和老汪并排,徐老师挨着老汪,观观自然坐到帆姐另一侧。一张长桌,只剩下帆姐和老汪对面的座位留给凌寒和方知言,
凌寒愣了一秒,没想太多,无所谓地坐下。方知言装作没看见夏观观朝他眨眼睛,施施然在凌寒的左边坐下。
“帆姐,你在朋友圈发的婚礼照片是谭远的吗?”观观涮着牛肉,问江帆。
“是啊。看他官宣了,我才敢发朋友圈。”
“我还以为他没有请圈内人。”
“我跟谭远吧,算识于微时,他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是我第一次做制片的项目。”
“哇,很多年了吧。”观观忍不住感慨。
“可不是嘛。”江帆回忆起自己刚在行业里打拼的时候,愣头青一样横冲直撞,不过,“职业生涯里的‘第一次’肯定是永生难忘的。”
“那绝对的,”徐立冬跟方知言、老汪举杯抿一口酒后,也回忆起来,“我第一次去剧组,一场吃酒席的戏,根本不知道是道具菜是假的,一口下去磕断了半颗牙。”
一桌人全乐了,既可怜那个不知世事的徐老师,又被他描述的那个啼笑皆非的画面逗得哈哈大笑。
“您这放到现在,绝对是社死现场。”凌寒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
徐老师自己也笑:“那还用说,这事儿至今都是那帮老朋友的笑料。”
“知言有吗?像徐老师这样的‘第一次’。”夏观观转头去问方知言。
“我也犯过很多错误,不知道走位、念台词装腔作势……数都数不完。”方知言笑着,一面说自己刚入行的糗事,一面用公筷将虾滑拨到凌寒的面前。
凌寒瞥他一眼,拿漏勺舀一个到碗里,吹凉了细细嚼。
“说起来,18路算凌寒的入行戏吧。你的‘第一次’怎么样?”徐立冬想起这茬,问凌寒。
“我吗?‘第一次’很幸运。”凌寒回答道。
“瞧瞧,这漂亮话说的。”徐立冬开她玩笑,“别是看制片人和主演都在这儿,不敢说实话吧?”
凌寒瞪他一眼,嗔道:“知道大佬都在跟前,您还给我下套!”
老汪笑徐立冬:“老徐,你这挑事儿的本事真不小啊!”
帆姐也笑,说徐立冬在片场就爱找凌寒斗嘴。
凌寒笑,接着先前的问题说下去:“我入行是观观带的,她经验丰富,给我兜着底,有她在,我特别踏实。第一个项目就遇到帆姐和李导,不藏私,什么都愿意教我,还组建了这么好的一个团队,大家都只有一个目标,踏踏实实拍好戏。所以,我的第一次很幸运。”
“听出来了,”徐立冬拍拍方知言的胳膊,“我俩在‘团队’里头。”
方知言偏头看凌寒,眼里盛着笑,问:“凌老师,说说第一次跟我合作的感受吧?”
帆姐撑着胳膊看他俩:“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
“我也好奇。”观观同时举手示意,别有深意,“知言是你钦点的男主角,他的表现,你满意吗?”
凌寒还没搞明白话题是怎么落到了自己头上的,无语抚额。
所有人都看着她,在等她的答案。
老汪打趣一句:“我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
凌寒低头想了想,认认真真答复方知言:“这是我第一个成功影视化的作品,由你来演绎,我只能想到一个词——”
她停顿一下,侧头看方知言,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她只看得到自己。
“完美。”
一霎的安静里,只有火锅咕嘟咕嘟沸腾的声音。
方知言自始至终一直看着她,看她由衷地评价,看她垂下的眼睫,看她染上绯色的脸颊。
打破安静的是帆姐,她举着杯,满脸笑意:“男主角能得到原著作者如此高的评价,我感觉电影成功一半了。”
徐立冬跟着举杯:“来,原著作者再评价评价我,我估摸着能补上成功的另一半。”
“徐老师……”凌寒笑,“你确定要听?”
徐立冬看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就知道有诈,赶紧摆手:“为了电影,还是算了。”
桌上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饭后,他们转移到客厅继续喝酒聊天。中途,老汪给帆姐喂西瓜,观观带头起哄,嚷着要听他俩的爱情故事。
帆姐咽下嘴里的瓜,轻描淡写:“我俩的故事特别老套,青梅竹马终成眷属。”
“青梅竹马什么的最好嗑了。”观观笑眯眯看着他俩,“那么,我先问一个,谁先动的心?”
帆姐第一时间看老汪,老汪笑:“是我。”
“下一个问题,谁来?”观观对凌寒使眼色,怂恿她。
凌寒随便问了句:“在一起多少年了?”
“这个怎么算呢?”帆姐思考起来,边想边回答,“从15岁算的话,23年了。”
“23年,我的天,爱情长跑!”
帆姐点头,指一指方知言:“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跟知言差不多大。”
方知言一算,还真是。
“中间有过倦怠期吗?看到就烦的时候,有吗?”徐立冬比老汪还年长几岁,看问题更现实。
老汪笑了笑,看江帆一眼:“能说吗?”
帆姐无所谓道:“你说啊。”
“看来有故事。”观观捧着块西瓜,真正的吃瓜人。
“也没什么故事,就大学异地了四年,毕业好不容易凑一块了,结果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天天吵天天吵,吵得心烦不说,特别伤感情,索性商量分开一阵。”帆姐讲起她跟老汪分手的那段时间,特别平静,因为已经有了圆满的结果,再回头看,“我俩后来说起,都很感谢分开的那三年,各自去拼去奋斗,等再见面时,发现最懂自己、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还是对方。”
老汪伸手,跟江帆十指相扣,像是总结般,说:“对的人不论怎样兜兜转转,最后都会在一起的。”
方知言若有所思,抬起手,把玻璃杯往半空送,他说:“敬对的人。”
杯与杯相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仰头喝酒的那刻,凌寒借着杯中酒液倾斜的水波偷偷去瞧方知言,不曾想,正好汇上他的目光。
灼灼眸光,莹莹水光,点点灯光,不知照亮了谁,又有谁被照亮了。
(二十三)
直至深夜,聚会散场。
成哥开了车来接方知言,徐立冬主动蹭车。方知言叫凌寒和夏观观一起,正好一车送回家。
凌寒对上一次搭车引起的风波心有余悸,拉住观观,征询:“要不我们打车吧?”
观观知道她担心什么,笑着瞄方知言一眼,说:“我都可以。”
凌寒走到方知言面前:“送来送去太麻烦了,我们自己打车回去。你送了徐老师,早点回家休息。”
“你们先商量着,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观观一把拉住要往前凑的徐立冬,把人往便利店的方向带,“徐老师,你刚不是说要买包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