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一边子去!天天揪着没影的事儿不放,你咋那么闲哩!要是眼馋的话你也让刘青山给你买个手机,看看他是不是也能疼你一把。”
葛桂兰正憋着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又赶巧老大没眼色地往枪口上撞,自然要骂个痛快。
一万五说没就没了,这对她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她觉得股子邪火在躯体内蠢蠢欲动,就等待着一场轰轰烈烈的爆发。
秋月从娘家回来后也窝着一股火,以前都是青山受夹板气,她看热闹。
现在好了,她自己也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这几天她的脑子里总是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工作时也是魂不守舍的,害得她又出现了几次大失误。
人要是走背运喝口凉水都塞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祸不单行!
“秋月姐,车间主任找你去办公室一趟。”一个小工友传着话,边说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可得小心点儿,情况不大对劲!”
最近工厂里出了很多的事情,几个月前管理层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调整动作,连保卫都换了新人,听说是与总公司的高层变动有关。
每天都会有中层或基层的人士被找去谈话,有一部分人被约谈后就辞职走人了。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员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吧!”秋月想着就来到了车间办公室。
主任不在,要找她的也并不是什么主任,而是主任助理,一个刚从中专毕业的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虽然学历不高,来头却不小,听说是总经理直接交待人力部任命下来的。
职位虽然叫助理,却相当于监军的角色,现在厂里很多部门都安插着这种小助理。
“季秋月,你给企业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上班就没精神,干活就出错,这就是所谓的优秀员工的风采吗?我真怀疑你以往的优秀员工称号是怎么得来的!”
秋月一怔,不知这丫头哪来这么大的脾气。她紧张的用手捏着衣角,看着小助理。
“你看什么看,不服是吧!”小助理趾高气扬的坐在了主任的位置上,并且毫无顾忌的将脚丫子也架上了办公桌。“你不说我也知道,都是那个刘青山给你办的,对不对?”
秋月不再保持沉默,“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以前认识他是谁呀!这些荣誉都是我自己通过努力工作换来的。”
小助理懒洋洋的翻了一个白眼儿:“行啦!跟我来还这套!潜规则的事谁没玩过!你又得称号又得奖金的,就连生病住院都有领导用公款给你掏腰包,活儿干得可够漂亮的呀!”
“你不要在那胡说八道的随意侮辱人,你以为你是助理就了不起啊!”
秋月真的火了,不管咋说自己也是厂办主任的老婆,一个刚刚调过来的小助理就敢这样侮辱自己,这是标准的不拿豆包当干粮啊。
一句「了不起」把小助理给激怒了。“我就是了不起!我的干爹多得一抓一大把,你有这个能力么?”她扬着下巴兜着齿儿地跟秋月叫号。
“你以为有刘青山罩着你,你就很了不起吗?我实话告诉你,就是刘青山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在我面前也不过就是个屁!”
“有能耐你当着刘青山的面去再说一遍,你有这个胆儿吗?”
“我……”小助理卡住了,“也是啊,现在两边都在拉刘青山这个香饽饽,就是我干爹眼下也得先让着他几分,要不然就没人干活了。”
见季秋月脸上露出了得意之态,小助理突然像精神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你得意什么,我是逗你玩呢!这你都信,真是个弱智!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你们家刘青山偷摸给上面送了大礼,他现在早特玛走人了!”
“你!”秋月不知说什么好。
“请你转告他,要看清形势,一旦站错了队可就要倒大霉哟!因为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小助理故作神秘的对秋月说道。
季秋月这才从小助理的话语中感受到危机,原来老公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面临着巨大的职场压力。
“不过刘青山是刘青山,你是你,我现在说你的事。”小助理拿起一支主任用的笔在桌上敲了敲,以领导的口吻问道:“听说你以前把职工宿舍的行李都给搬走了,拿到出租房去用,有这回事吗?”
“真是难为你了,老早之前面的事都能给翻出来!告诉你,那套行李我早就洗得干干净净的送回宿舍了。再说这事跟你有关系吗?你一个生产车间的文员助理又不是管后勤的!”秋月用话扫着小助理。
小助理忽然一副醒悟的样子:“对呀!后勤现在也在刘青山的手里握着呢,这事可干得方便啊!你说他怎么就摊上你了呢?乡吧佬,把什么都当个宝贝似的,什么都往家划拉!”
秋月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她不明白这个小助理今天怎么偏要跟自己过不去。
小助理觉得自己发泄够了,便说道:“工作失误,该罚的都会给你记上。至于罚多少这得看后期核算,你放心,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还有,以后请管好你那张破嘴,不要荤的素的逮谁跟谁说,隔墙有耳!有些事情我可以做,但你,没资格说。懂吗?”
什么意思啊?秋月回到工位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对方究竟要干什么。真相很简单,她被人告了黑状。
自从季秋月与刘青山相处以后,车间里就有些女工看着她眼红,等到她和青山结了婚就更是有人气的不得了。
她们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理经常在领导面前搬弄是非,说尽了秋月的坏话。眼见着秋月还好端端的,她们不甘心,又打算利用新来的小助理作文章。
有几个人合起伙来攒坏水,终于想出个陷害季秋月的主意。
于是她们有事没事的就跑到小助理跟前告季秋月的黑状,对她说:“那个季秋月经常跟大家散布你和总经理的暧昧关系,说你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认着经理厂长这些领导当干爹给撑腰嘛!”
说的人多了,小助理就信以为真,受到挑拨的她对秋月恨之入骨,就想着要找季秋月的麻烦。
正巧这几天秋月在工作中出了些问题,小助理就借题发挥,趁机把她给修理了一通。这就是小助理今天跟秋月过不去的原因。
听了秋月的讲述,刘青山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正愁着呢,现在的形势是暗流涌动,正处在风雨飘摇的时候。我们都小心点吧!”
在刘青山的小算盘上,曾经也想着要以权谋私一把。他要利用自己的职权与关系将秋月调到后勤部,这样媳妇的各种待遇都会有一个很大的提高,而且工作也轻松许多。
但是因为近期厂内人事调度频繁,明争暗斗风波不断,他不得不将计划暂停。
刘青山又做噩梦了,连续两天都在做着同一个怪异的噩梦。
他梦到丈母娘在唱歌,大姨姐在伴舞。虽然没有声音,但他确信,丈母娘就是在唱歌,而且是在用她那特有的高八度的声音唱着萨满大神的曲调。
秋菊也妖艳无声地舞蹈着,而且跳的还是艳舞!她把胸罩都给露了出来,很大的胸罩!
忽然之间火山爆发,大地也为之震动,大胸罩如乌云盖顶般向他的头上压了下来,他被扣在里面憋得上不来气。
濒死的恐惧使得刘青山从梦中惊醒,他喘着粗气坐了起来,喃喃的念叨着:“大胸罩!大胸罩……”他极力地辨别着这梦这含义。突然,他猛的倒吸一口冷气——大凶兆!
青山和秋月两口子在单位里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地处理着手头的工作和身边的关系,生怕一个闪失就丢了饭碗。
而葛桂兰也没消停,她惊恐的发现先前十五万的彩礼没了不说,现在自家还倒给了青山一万五,占惯了便宜的她心里面甭提有多窝火了。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打场硬仗才能解决问题。就像当初她大闹山城大衙门一样,一出手问题立马就解决,今天她要故技重施再来一遍。
而且她坚信自己只要再闹腾一次,就能把那已经飞了的十五万彩礼钱再给弄回来。
于是她也没跟季卫国商量,背着老伴儿又出发了,目标正是刘青山和季秋月的单位。
她要再次向老伴儿证明自己的实力——俺葛桂兰还是当年的葛桂兰,而你季卫国却已经不是当初的季卫国。
雪中送炭的事情葛桂兰从来不会去做,但雪上加霜的事情她可是没少干,这次也不例外。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那天刘青山刚好出门办事去,让葛桂兰钻了个大空子。
听说是刘青山的「妈」,新来的门卫稀里糊涂就把她给放了进来,并且亲自给引进了办公楼。
他指着一间屋子对葛桂兰点头哈腰地说道:“这间就是刘主任的办公室,您在这稍等会儿吧。”
葛桂兰进到屋里一看,刘青山的办公室真是太排场了,便断定三姑爷肯定是又升了官。
第87章
丈母娘的威力 04
“啧啧!坐在这么大的屋子里办公,多牛逼!没事儿的时候喝着茶水、嗑着瓜子、看着报纸,福气又神气哩!”葛桂兰咂舌自言自语,并按照她自己的理解能力为女婿划定了办公方式。
没想到三姑爷竟然这么有出息,她不禁感慨道:“有出息,不愧是俺的女婿!但这小子一肚子心眼儿都没用在正地方,都当了大官还藏着掖着的,也不跟俺们说一声,真是的!
肯定是怕俺们沾他的光!嗯,官当的越大就越怕闹腾,当年佟铁山就是这么栽俺手里的。
还有,当官就一定会收礼,他肯定是偷偷攒了好多的钱才对。如此算来,就是跟他要二十万也能拿得出手。”
“不能再等了,趁着这小子还没回来俺得早点下手。”葛桂兰大摇大摆走出办公室,顺着走廊东游西荡,准备寻摸个能当家作主的领导。走着走着,竟让她摸到了会议室。
顺着会议室的门缝往里一看,嗬!好家伙!几个脑袋大脖子粗的家伙正在那里嘀咕着什么呢,一看就都是当官的模样。
中站的那位脑袋比旁边的人还要大上两号,脖子还要粗上两圈,这个肯定就是大领导了。得咧,今儿个就是他了,来吧!
“冤枉啊——”葛桂兰在扒开门的同时抽冷子发出一声怪叫。
就这一嗓子凄厉的惨叫,把几个毫无心里准备的可怜人吓得当场就犯了病,有按着心脏翻白眼儿的,有摸着胸口在那打哆嗦的。
还有一个位没按心脏也没摸胸口,而是捂着前列腺,他差点就吓得尿失禁。
没容这帮人缓过神来,葛桂兰冲进门去逮住那位脑袋最大的就不撒手了。“领导哇,你可得给俺做主啊!”她一边哭喊着一边向大领导的怀里拱。
“你是谁呀?”“干什么的?”“哪来的?”面对这个疯疯癫癫突然闯进来的老女人,领导们乱成了一团。
“俺冤枉啊!你们可得给俺老百姓当家做主咯!”葛桂兰说罢便泪如雨下,表演功力相当了得。
“你到底是谁啊?先把手撒开,有什么事慢慢说。”终于有个人先反过劲来,想问个清楚。
不问倒好,一问之下反招来葛桂兰更为尖锐刺耳的嚎丧,她跪在地上把几个领导嚎得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这时会议室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后来的问一个先到的:“咋的啦?这人是谁啊,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先到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困难户来要丧葬费的吧!”
觉得嚎叫得差不多了,葛桂兰这才停止泼洒眼泪,抓着大领导开始诉苦。
“俺是刘青山的丈母娘!俺到这里来是向组织上揭发他的,这小子奸懒馋滑、欺男霸女,是无恶不作啊!”
“什么?你是刘青山的丈母娘!季秋月的母亲!”几位领导都是一怔,他们互相看了看。
“啊!对呀!看来你们已经了解情况啦!”葛桂兰咧嘴一乐。
“我们了解什么了!”大家都被这个老太太气得嘴歪眼斜。
有两位对着另一位道:“看看,这位刘大主任可是由你力保的,他自己的丈母娘都要出来揭发他,你说他能是块什么材料啊?”
被指责的那位也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咬牙切齿地恨恨骂道:“这个刘青山,关键时刻给我上眼药!活腻了!”
看着对方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忽然「哎」的一声,用余光瞥着那两人道:“不对啊!哪个丈母娘会拆女婿的台?该不是谁花了大价钱故意整这么一出吧!能把人家丈母娘给弄来唱对台戏,真是手段高明用心良苦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人愤然道。
另一人也跟风起哄:“对,你说清楚了,谁请来的?栽赃陷害、往别人身上蹭屎可是某人的强项!”
再度受到攻击的这位直指着对方道:“谁的强项,我看就是你们的强项!”
三个人骂到一处,要不是有另外两个人奋力拦着,他们很可能就会把烟灰缸扣到对方的脑袋上。
“行啦!吵什么吵!你们问明白了再吵嘛!”大领导为了阻止了内战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他被气得浑身上下的往外冒虚汗。“快,快让这老太太把手给撒开!”他对下属们下达了命令。
葛桂兰正纳闷呢,心想:“这帮人什么毛病,咋不管我,反到自己掐起来了?什么意思!”
几个人让她把手松开,可她就是不松,还大叫着:“俺真的是刘青山的丈母娘,如假包换!不信等他回来咱们当面对质。”
接着她也不顾人家是否听得明白,反应如何,自己只管像说评书一样声情并茂地白话起来,是这么这么回事……
葛桂兰陈述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刘青山以权谋私,借着手中的权利玩弄女职工,并霸占了自己的女儿季秋月,给她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与精神伤害。
现在急需富有正义感的领导出面给她家做主,还她家一个公道,帮着她家索要各种经济赔偿。全文几乎就是照搬了当年大闹山城大衙门的那一套嗑。
几个领导稀里糊涂的听得一个大概,他们一边把葛桂兰的手从大领导身上往下掰一边对她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有问题自己回家解决去,实在不行你就报警,然后找法院打官司,走法律途径去解决,不要在这里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