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晏闲
时间:2022-03-16 09:26:56

  梅豫和梅珩同在殿外立等,待卯正的梆子敲响,梅长生的身影出现在三子眼前。

  宝鸦径先跳着叫了声“阿爹”,等不及地跑下台阶去。

  “小心,慢一些。”梅长生提襕袍快走几步,宝鸦张开两臂便扑到爹爹怀里,被梅长生接个满怀。

  “小小姐……”随行的姜瑾变色,仿佛是自己的胸口被撞得闷窒了一下。

  梅长生笑着将姑娘抱起,宛若无意地侧身一步,挡住那不合时宜的担心。

  看着女儿粉雕玉琢的脸蛋,温情渡上他眉梢,醇声问些家常:“昨晚睡得好不好,早起吃的什么?”

  宝鸦搂着他的脖子吱吱喳喳回答,梅长生一面听一面抱着她上了殿阶。两少年上前见礼,瞧着妹妹高兴的样子都笑,时不时插几句话拆穿她吹的牛皮。

  “哎呀,你们可真烦,我就是会骑马了!”

  宝鸦在梅长生的怀里伸手够着去抓梅大,梅长生眉头蹙动,手臂却将女儿托得极稳。

  正说笑着,宣明珠扶着澄儿手背盈然走出殿门,见状立刻道:“宝鸦,见了你父亲便闹,还不下来。”

  清音如柔美的丝纶,有着滋养心伤之效。梅长生喉咙微动,黑鸦鸦的眸子抬起,不动声色地定望她一眼。

  随即收敛视线:“臣见过大长公主殿下,此日特来拜贺。”

  似这样怀里抱个娃儿见礼的还是头一回见,他没法行礼,便不伦不类地颔首致意。眉目低敛的风情,勾勒出一道清嘉紧实的下颔轮廓。

  梅长生说话间不忘将宝鸦抱得紧实些,露出一点得体的淡笑,“不妨的,臣抱得动。”

  宣明珠不赞同地皱起眉。

  她知道梅长生手臂上有伤,哪怕将养了几日,也经不起这小沉坨子的重量。

  男人宠闺女,她见得多了,只是手上都伤了,还逞强做什么。大晋还从没出过写字手打飐儿的当朝座师呢,到时候真落下毛病,看他妨事不妨事。

  梅鹤庭曜黑的眸光轻熠,唇角凑到宝鸦耳边,“阿娘生气了,怎么办?”

  宝鸦笑嘻嘻爬下来,走去牵住母亲的手轻轻晃啊晃,她有经验,这么着一晃呀,准保就把阿娘的脾气晃没啦。

  宣明珠失笑点她的小鼻头,转身入殿,梅长生顺势负袖跟上,半扈半随地跟在她身后。

  阖家齐整的亲昵之态,仿佛一如从前。

  然而谁都知道,终究是不同了的,宣明珠当前走着,偶尔问几句话,皆是关于乡试开科的事宜,梅长生一一应答。

  宝鸦左手被母亲牵着,右手向后勾着父亲,忽然吸着小鼻子道,“阿爹身上好香啊。”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梅长生脚步微顿,随即解下玉带上的七宝香囊,弯身系在宝鸦襟前的纽扣上,“给宝鸦戴。”

  梅宝鸦不是馋这个香囊,得了之后依旧矜着眉毛。

  她只以为这香是荷包自带的,可阿爹没了香囊,身上依旧有一片沈郁不散的香料味道。

  从前阿耶身上那片熟悉的松雪味,她闻不到了。

  “从前不见你佩香。”宣明珠侧身等着他们的功夫,随口道出一句。

  梅长生默了默,有些赧颜地抿了下唇,“某不精通香道,随意用之,不晓得好不好。”

  “十里香,配龙涎金,”宣明珠轻吸一鼻子,辨别了出来,“很别致啊。”

  她目光坦然地打量向梅鹤庭,从前除玉之外不佩装饰的腰带上,如今佩齐了蹀躞七事与显赫的紫金鱼带,从前不喜熏香,如今也生出自己配香的闲情雅思。

  麒麟之趾,振振公子,这样的世家风范,其实很般配他。

  嗯,也比从前爱笑了。

  他们分开真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不再束缚彼此,各自活出新的自己。

  宣明珠心境开阔起来,过去的心结也能放在眼下打趣了:“你今年入主秋闱座师,翻过年,上京春闱的主考官陛下也有意为你留一席之地。到时梅卿便是我朝最年轻的座主了,如何,还是不愿入内阁?”

  梅长生目光微动。

  入内阁意味着失去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上一回来,也是在这朱红抱柱处,也是同样的明烈阳光,将他的喉嗓炙哑。

  “若,此为殿下之愿,长生自当遵从。”

  宣明珠却摇摇头,“自然看你自己。”

  她见识过宗室里和离的王公与妃御,明明两个人情意斩断,却仍有男的对女的再嫁横加干涉,或女子小性儿上来对前夫指手画脚,积黏牵扯不清不楚的,弄得不好看相,徒惹笑柄。

  前人经验后人收,可都是千金难买的醒世良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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