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已经翻了脸,她索性油盐不进。
谁知昭平依旧笑盈盈:“你仔细想想,短暂的恩爱哪有荣华富贵重要?你若回去后借机在枕边将朔绛击杀,天下男子岂不是任你挑选?”
杀朔绛?金枝眼皮子都未抬一下。
昭平见金枝如同一个铜豌豆,便终于放弃了今日的劝说。
她直起身来,笑道:“看来金娘子还要再想想。等你想通了再找我们。”
说罢便走了。
她走后立刻有仆从将金枝拖到侧面一个稍高些的地下管道。
这里无法直起身子,只能弯腰蹲着,还有铁栏杆禁锢。
金枝便被困到了里头。
她被拖到那里没多久白修远又来了。
他脸上有些狂喜:“金娘子果然是福王之后!”
被他赌对了。
金枝懒得理他,这人满眼只有前途声名,就是官家所说过的冷血之人。
白修远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惋惜:“金娘子为何不认福王为父亲?”
看他这惋惜的神情恨不得自己认父亲呢。
金枝不说话。
不过她想到一遭事:这厮既然是个官迷,那不如想办法策反他?
她凑过去,小声道:“你想不想当刑部尚书?”
白修远一愣。
金枝便小声对他说:“刑部尚书的职位可比大理寺少卿还要高。”
果然问到白修远心坎里去了。
他有刹那的犹豫。
金枝瞧在眼里,大喜,她小声道:“先不说福王还在落魄,我未来夫君已经是官家,你猜谁的承诺更重些?”
她咽咽口水,飞速转动脑子:“我是福王抛弃过一次的女儿,可在官家那里,我可是顶着朝中流言都要娶的女子,谁将我看得更重要些一目了然。”
金枝担心留白大人说太多会引起福王他们疑心,因此长话短说:“白大人是个断案高手自然能权衡轻重。一样是换你将我换给官家能换个更好的报酬。”
白修远终于开口了:“官家清明,不会以你的性命许诺官职给我。”
看来他果然开始思索这件事了。
金枝心里大喜,她小声道:“色令智昏,官家为我破的例还少吗?”
作者有话说:
金枝:摊牌了,不装了,我就是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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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有没有灵一点的寺庙推荐哇?好想去求姻缘!还想去求财运!还想求学业!来自贪心的我】
【哈哈哈哈大相国寺!!我前几天去拜过!!!里边大大的写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笑死。昭平是福王的妹妹,那金枝是她的侄女才对,不是外甥女;昭平之前差点和朔绛定亲,按这么算,朔绛要比金枝高一辈哈哈哈】
-完-
第85章
◎一更◎
白大人走后金枝一人屈膝坐在牢里。
周围没有一个人,
但她敢打赌,只要自己一动那些隐没在黑夜里的狱卒便会出现。
水流滴滴答落下来,黑暗中有什么爬虫在爬过。
金枝不安缩了缩身子,将自己怀抱起来。
朔绛肯定在找自己,一定。
每次惧怕的时候唯有默念他的名字,
似乎那名字如魔咒一样,能让自己生出无穷的勇气:
朔绛。
**
金枝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下昏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便听见两个狱卒在闲聊。
他们视金枝为无物,大咧咧在金枝面前聊外面的情势。
金枝悄悄竖起了耳朵:
“外面现在流言满天飞,都说金娘子是福王之女,是官家身边的细作。”
“有御史上了奏章,请求朔绛那厮废了立后文书。还有人请求朔绛那厮再立新后。”
“听说戴青带着侯府旧部上书请愿了,誓不容金娘子为后。”
金枝沉默。
她若做了他的皇后必然会成为他的污点。
他麾下将士许多都与哀帝有着深仇大恨,
他娶了金枝又怎么跟那些人交代?
戏文里唐明皇都不得不杀了杨贵妃才能平定士兵怒火,
朔绛强压着士兵惹得他们不满该如何是好?
旧部哗变,他又如何制衡?
人人都说他文功武治,轻松便坐稳了江山,
可曾在他身边生活过的经历让金枝明白:坐龙椅并不容易。
金枝见过他深夜里批阅奏章、见过他在面对世家的勾连时蹙眉、见过他只身入虎穴铲除陈弊的孤勇。
朔绛本是不世出的旷世奇才,文功武治,怀有远大抱负。
他嘴上虽不说,但案头常有一张四宇堪舆图,
金枝猜他肯定是想有朝一日出兵列国一统江山的。
这样一个人金枝又怎么忍心成为他的负担?
福王安排属下们这般说自然是为了让金枝放弃抵抗,
让她明白就算回去了也不能再得到官家和朝堂的信任,
逼得她只能乖乖投靠福王。
虽然金枝知道这是福王等人的攻心术,
虽然知道朔绛肯定还坚定心意在寻找自己,
虽然知道官家肯定会遏止流言传播,
可她心里仍旧有淡淡的阴霾浮上来:若再这样自己真的已经配不上官家了。
无尽的黑暗如墨色涌上来。
**
金枝被关在地牢里不知外面情景,亦不知昼夜更替。
只能通过狱卒送来的饭食推断,送了六次饭,想来已经过了两天。
第三天金枝捧着饭碗正在吃饭,
就听见狱卒道:“听说外头朔绛那厮已经开始在城里采选新后。”
“许多人家女儿都预备进宫候选呢。”
金枝手里的饭碗差点打翻。
她稳了稳心神。
而后有些伤心,
她自然是相信朔绛待自己的心意的。
但是一国之君行事做派岂能都由着自己的性子?
她这些日子跟着太后娘娘学了不少朝堂上的事情,
再也不是原来的市井老板娘,
她知道一国之君有时拗不过两府相公,拗不过满朝文武。
手里的饭碗忽然变得突然沉重。
金枝胃口全无。
晚上时昭平又来了,她这次是来故意来激怒金枝:“男子薄情寡义,你又何必为这样的人苦守着。”
金枝呸一声,朔绛不是那样人。
“他从前与我也是海誓山盟……”昭平还待要骗下去。
金枝冷笑,他压根儿就自小厌弃昭平。
昭平一愣,她很快镇定下来:“你是被他蒙骗了,男人的话骗人的鬼。我是堂堂帝姬,哪个男人不以得到我的青睐为荣?他又怎么会是漏网之鱼?以后你也是帝姬,你会懂得的。”
金枝不听她的话,反而问:“你当真亲手毒害自己的夫君?”
昭平掩嘴笑:“那个人古板沉闷只知读书,不懂夫妻间情趣,这样的古板的人,谁会想要做夫郎?”
这便是承认了。
金枝默然。
可官家也是那样古板不解风情的男子,我却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昭平见无论如何她都不松口,便道:“你可是鬼迷心窍了?他如今已经开始着手甄选新皇后,显然是已经放弃了你。“
金枝了然。
狱卒们得来的消息还有可能是街头谣传,
可要是昭平都知道那只怕是落实了的真消息。
她的心渐渐沉下来。
只能在心里翻来覆去安慰自己:官家所为情有可原。
她本来家世、教养、见识样样都比不上大家闺秀,
惟愿能平安逃出生天,
而后在远处遥遥远远喜欢着他便是。
昭平劝说无果悻悻然走了,
临行前还要放狠话:“看你嘴硬到何时!”
金枝头都未抬。
监牢里又冷又湿。
水滴滴答滴答从上面落下来。
应当有通道与地面相连,能听见地面上下雨了。
春雨淅沥沥的声音从水管里飘来,
几乎可以想象到汴京此时灯火通明,
橘色灯火在无边杏花雨里晕染出光晕。
可这些都只是想象。
金枝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雨声飘到地下越发被放大,显得黑暗更加瘆人。
她抱着膝盖坐在里面。
朔绛真的要立新皇后了。
**
过了不知多久福王出现了。
他身后有两人似乎拖着什么重物。
“砰”一声扔到地上。
“看看这是谁?”他趾高气扬。
金枝不打算看。
福王扬扬下巴,
便有狱卒打开牢笼将金枝拖了出来,
有一个人摁着她的头强迫她看过去——
是白修远,
他那对精光四射的眼睛如今已经永远闭上了。
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已经死透了。
福王冷笑:“你还真能耐,居然说动了这姓白的去通风报信,可惜被我察觉了。”
鲜红的血液从白修远脖颈处潺潺流下来,
衣裳、皮肤上还遗留着暗褐色的血迹。
饶是金枝杀猪无数,还是忍不住攥紧了虎口。
前几天还与她说话的人顷刻之间便已经变成了地上一个毫无知觉的死尸。
“听他说是被你蛊惑的?”福王似乎被金枝试图越狱的举动激怒,警告金枝,“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他抬起松弛的眼皮打量金枝一眼:“记住,你姓扈,跟朕是一样的姓。”
金枝不屑:“我可以随我娘姓苏,也可以随着我继父姓卫,还可以随着我夫家姓朔,甚至我可以自己起了新姓姓金,也绝不会跟着你一个姓!”
她毫不掩饰对这人的厌恶。
福王想起昭平的叮嘱,哄女儿:“我这许多年没有子嗣,便是上位后立你为皇太女都使得。”
他就不信,在巨大的权势前面能有人不动心。
金枝笑:“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染了脏病不成?竟然绝了子嗣?”
或许这句话真戳到了他痛处,他扬起了胳膊——
这回重重落在了金枝脸上。
脸火辣辣疼,很快迅速肿胀起来。
她侧过头去,啐了一口。
可惜没够到福王,
他阴沉着脸:“有失管教!”
随后就有狱卒将金枝复又重新扔进了监牢。
福王也挥袖而去。
**
金枝坐在黑夜里。
白修远的尸体就放在牢外的地上。
不知是不是福王吩咐下来刻意要以儆效尤,所以狱卒们并未收走。
浓厚的血腥味飘来。
不知老鼠还是什么爬虫从她身边爬过,
窸窸窣窣,
让她皮肤不由自主浮出一层鸡皮疙瘩。
寂静的黑暗从天而降,将她笼罩得严严实实。
脸颊还火辣辣的疼,可不及心上痛。
朔绛他要有新皇后了。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着。
睡着了就好了。
**
金枝不从,他们很快又想出了新的法子。
金枝这天再醒来时已经被他们拖到了一处空地。
她一声不吭。
只用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昭平被她眼神瞧得发憷,勉强笑道:“金枝想不想知道你情郎待你有几分真?”
又有什么新花样?
福王得意洋洋指挥侍卫们设下埋伏:“给你情郎下了帖子,他若想救你命就要按照我们的指示来这里。”
朔绛!
他们要以自己为诱饵!
金枝猛地警觉起来。
昭平很满意她的惊慌失措,她笑:“我们如今在金明池下面呢。”
原来这是在金明池下面的排水管里。
金明池是汴京城里最大的御用人工湖,
官家每年三月都会开放,与民同乐。
只不过在三月开放前,管理御池的官员都会将池水内的水放开,
而后将积攒一冬的淤泥和污水放掉,
重新积蓄一池澄澈新水以迎接三月三的开放日。
昭平继续笑:“姑姑便替你个傻孩子赌一把,看你的命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他若是来救你便不得不被我们杀死,若是不来救你,那便只能任由你被金明池池水淹死了。”
水!
金枝听得见头顶上方有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这里水管漏水也严重些,不住有水流滴答滴答落在金枝的脸上
原来他们打着这般阴暗的算盘,用自己做诱饵,诱官家来此。
官家不知就里,顺着他们的指示在地下转到了此处,
丝毫不知头顶是正预备开闸放水的金明池。
他若是不来,金枝伤心欲绝便会投靠福王,
回到外面成为官家枕边人,而后配合他们里应外合。
他若来,
只怕会被洪水淹没,最终死在汴京城地下。
金枝心里了然,到底还要试探几句:“你们也陪着我么?”
昭平得意笑:“那是自然。”
福王一脸志满意得:“朕这回要亲眼瞧着他在水里活活淹死。”
他们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还能瞧热闹,那这里就一定是别的暗道出去。
金枝四下打量着四壁果然瞧见了一道向上蔓延的管道,
想必这就是他们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