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作罢,他伸手接过,只觉那一卷画沉的很。
画卷铺开,是一副百官争鸣图,画上男子着一品官服坐在首座,四下都是各司其职的官员,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托着美酒佳肴,画工精湛,怎样看都是如此鲜活,仿佛是真实存在般。
周知玄指尖摩挲在画上,细细一看,首座男子的官服上绘的是五爪金龙。
第42章 夜雾茫
天色暗下,侯府的酒宴才匆匆结束,韩良骞与周知玄同坐在一辆马车之上,车顶的烛灯照亮了前路夜雾茫茫。
那卷画怪不得那么沉,那罩布里赫然是半袋金叶子,两人不言不语,静静端详着那幅画,似乎除了那五爪金龙没有别的玄机。
韩良骞抬起眼揉了揉额,道:“看来司徒顼很是对你青眼有加。”
无端的礼物亲自奉上,他到底想暗示什么,不由问道:“依韩先生看,此人到底想干嘛。”
韩良骞轻叹了口:“三国鼎立,天下群雄权臣纷争,哪一个不想巩固自己地位和权利,司徒顼看似坐稳当朝首辅,其实不然,内外空虚,早早就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又接着道来:“对你示好无非就两种原由,其一早年王亲贵族,纷纷广招天下贤士,为其谋划为他所用,一时养客之风盛行,如果司徒顼不是这个目的,那只能是其二了。”
第二个目的他没有说,光是想想就足够荒谬。
“其二,是什么。”周知玄锲而不舍地追问。
韩良骞笑着酝酿了下情绪,道:“那便是看上你了。”言罢打量了他一番,“细细看来,你的皮相尚佳,也不是没有可能。”
“荒唐!”周知玄愤然,“韩先生莫要拿我打趣了。”
韩良骞看他脸色泛红,似乎还是从前的那个稚嫩幼童,“你别和我置气,玩笑话罢了。”他顿了顿,“不过说来,司徒顼仅有一个独子,毕生的荣华富贵尽数压在那孩子身上,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
“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周知玄倚在窗边,手指抵在唇上,看向静谧的街道,似有似无的灯火搅乱他的心绪。
韩良骞静看着他,“不说这个了,不日你回了北周,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你无关,何必耗费心神,说起来今日侯府一宴,有何感思。”
“感思?天下权贵不都一个样子。”周知玄轻蔑笑道,“醉卧倚天楼,不想凡事,只管养尊处优就好,高兴时同你寒暄几句,其实根本就不屑一顾。”
“也是,晋宫之中形形色色你看的太多,他们趋炎附势,都是谋求富贵的手段,但是要知道不向上爬永远无法和位高者并肩,无法去改变他们。”
“为何要改,阶级已然固化,拿江赢作比较,他死了还有无穷的子子孙孙会享受他的荣华,强权之下,枉死的那些人依旧不得安魂。”周知玄阖眼深叹了一口,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韩良骞又打开了画卷,这一刻只觉里面每一个人都是虚与委蛇的嘴脸,道:“这正是关键,如果权这个字走向正道,或许会是一片新天地。”
指尖落在龙袍男子的胸口处,稍加用力就会戳破画纸,“司徒顼挥笔作画间就屠了整个城,当然,也有人能将他推下神坛,大厦倾塌,就是百姓安乐时。”
马车缓缓驶出官户大道,周遭的景象从高墙绿瓦,富丽堂皇渐渐变为茅草小屋,土房泥门,似乎更有了烟火气,提灯老妪牵着幼童不知去哪,牵牛的老丈卸下满身疲惫探着家的方向,这样安逸的生活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
侯府里秦幸给了顾家二少一巴掌在邑安传得沸沸扬扬,她确实这样做了所以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悔自己给了那纨绔一巴掌没有加上一脚。
林氏被老夫人数落了一整天,俏红在一旁帮着劝也没有用,最后被罚禁足在院子里反省。
俏红转头就来安抚秦幸了,本以为小姐会郁结,这样一看她能吃能睡乐得自在,只不过,小姐似乎多了一项爱好,她把府里几乎所有的书搬来院子里,时不时翻看,手里也不停,在纸上奋笔疾书着。
她在一旁为秦幸研磨,放眼看去一张张宣纸上写满了名诗古句,不由问起来:“小姐,你抄这些是做什么啊。”
“这叫耳濡目染。”秦幸头也不抬地默默抄着,估摸着这是第三本了吧。
俏红知道,私塾里的夫子曾说过,文章作诗都要付与行动,敢写敢作才能有成效,哪里看人天天抄诗能作出好诗的。
但她不敢置喙,突然秦幸停下笔,闷闷道:“世人偏爱才女,为何偏偏我就不是呢。”想起那日的沈溪龄,一身紫衣,满身文气,甚美。
“谁说小姐不是才女,小姐看的话本子可比这里多多了!”俏红不知她哪来的惆怅,就想着一味哄她开心。
没曾想,秦幸的脸色霎时就不好了,“话本子算得上什么书,用我爹爹的话说就是浪费光阴,荼毒岁月。”
提起爹爹,秦幸才叫真的惆怅了,看着远处的湖景,波光粼粼,亭台上挂置的轻纱随风飘荡。
“俏红你说,有什么法子可以入宫。”
“小姐进宫做甚?”
“你别管了,要是知道回答便是。”
俏红略微思索了会,“大少爷的官令或许可以,可是现在宫门守得紧除了官员们上下朝,其余都不得入内,老夫人的宫令倒是也能成,不过小姐也知老夫人的脾性,是绝对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