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卓与枫幽的伎俩,于他而言就是小儿科。
他反让魔族拦住了他们,回到屋中,就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床上残留的他和她一起躺过的温度,逐渐冷却。
好似化为冰冷的时候,这段时间的安宁也要破碎了。
他不放心她,默默跟上她。
一路上,在她停歇时,有许多机会可以将药喂给她。
但他总在想,这次她失去记忆,和他从头来过。
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他要喂她多少药,才能让她直到他死都陪在他身边?
会不会最后,等她离开,她会连他也忘记。
他迟疑着,在暗处跟了她三天,终是没能把药喂给她。
他看她回到仙祠,看她去问那四个修士,看她晕过去。
他接住她,扣住她腰的手不自觉收紧。
晨光融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像在梦里一样不真实。
他突然觉得手里的那颗药有点烫,在提醒他,这是他最后一次保住这场安宁的梦的机会了。
“独孤极,你……”长夏惊诧地想问,你这么快跟过来了,怎么没拦住她。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蹙眉看着他。
拦她?
他们有什么资格拦她找回她自己的过去?
独孤极抱起她,无视他们,将她送回她的卧房。
她躺在床上,面容睡着了一样平和。
他坐在床边,手指轻轻地、像触碰易碎的瓷器般,描摹她的轮廓。
“白仙仙,我的手不冷了,你感觉到了吗?”
他怕她醒来,又怕她不愿醒来。
*
独孤极许久没好好地睡一觉。
他望着她的睡颜,在静谧中突然疲惫至极,困倦袭来。
他只觉自己闭了下眼,再睁眼时已是黄昏,床上不见了白婉棠的身影。
他慌忙出去寻找。
冲出房间,看见她正坐在院里那棵海棠树下吃鸡腿。
棠花因她的灵力一直未谢,红云般聚在她身边。
她吃得悠闲惬意,突然抬起头看向他,神色如常地放下手中的鸡,慢条斯理地擦手,擦嘴。
他走向她,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得很慢,很慢。
慢到让他觉得,若时间定格在此,也不错。
她放下了手帕,对他道:“独孤极,你为什么要复活我?”
他脚步顿住。有刺鸣声在他脑海里炸开,头倏地疼了起来。
白婉棠轻轻地叹息,眉宇间轻松不再,自言自语般呢喃道:“为什么要复活我?你想要我活过来之后,如何面对你?怨你?恨你?还是对你满怀歉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醒来后没有叫醒你吗?我在等你醒来后,自己离开。我不想见到你,可我明明可以自己逃离,又不想再逃。”
我能逃到哪儿呢?
白婉棠难以理清,现在自己究竟要怎么做。
她感受不到痛苦或有关爱恨的任何情绪,可她心里生出仿佛有蚂蚁在啃咬一般细密的酸胀。
独孤极静静地凝视着她,良久,他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放在膝上的手,“白仙仙,你同我说过,都过去了,没事的。”
白婉棠想了会儿,才忆起,那是在广陵,她以为他对枫幽有心理阴影时安慰他的话。
“就不能让那些事都过去吗?我不会再去计较,你也不要再想。我们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