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明仲夏把明酥竖抱起来,让阿许拉着大刘警官,他们要下山回家了。褐耳跟黑翅还像来时那样在前面带路。
“褐耳,喊那一家四口一起回去啊,回家了我置牛肉宴感谢你们。”明仲夏说。
褐耳不是很懂他的话,但看他目光看向僵持的大壮细眼,扇了扇翅膀,嫌弃道:“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打听啥?八卦!”
“他说的有“回去”“牛肉”,是不是想请我们吃牛肉?”黑翅提醒。
“大壮跟细眼估计没心情吃,先攒着吧,等禾苗伤好了再说。”
细眼目送一群人走远,她问另一棵树上坐立不安的大壮:“你不跟褐耳黑翅一起走?”
“我这里挺好的,在山里我能安稳养大我大儿小女。”大壮动了动爪子,说:“你救了禾苗,她应该会接受你了,你跟上去吧,别再动歪心眼了,人类都敢杀人类,哪会对一只鹰心软,你多跟褐耳黑翅学习,别贪心,要听禾苗的话。”
细眼没做声,没说跟不跟人类接触,她看向偷觑她的两只鹰仔,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没有问要不要跟她回去,只嘱咐道:“要听你们父的话,好好学本事,多多吃老鼠,长壮长胖,以后我来看你们。”
“你的领地我还给你留着,如果愿意回去就回去吧,这里太远了。”细眼看着大壮,“我走了啊。”
“嗯。”
第46章 046
从山里出来时已经月上柳梢, 拖着一个咽气近一天一夜的人怕引起骚动,詹警官要求明仲夏先别急着回家,等他们骑侉子摩托把毛蛋和两个拐子带出村了他再进村。
明仲夏本想搭乘摩托车回镇上, 带明酥去医院看脖子, 但算着可能坐不下,再加上明酥哈欠连天的,只好明天再回镇上。
“明天别忘了去警局做笔录。”走时詹警官交代,眼睛不忘撇女娃一眼,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太合宜, 挥手先一步离开。
摩托车声响,甘家和明家一致亮起灯,开门跑出去就只见到了车尾灯亮, 喊了几声都没撵下来。黎玉琳大口喘气,紧张地说:“不会出现啥意外了吧?”比如说带人去医院抢救。
“仲夏呢?仲夏咋也没回来?还是孩子出事了?”
“没出事。”明仲夏在黑暗里出声, 放下明酥,看她跑的她奶她妈,紧张提醒:“慢点,小心脖子。”
“脖子咋了?”明奶奶问。
“脖子被割伤了。”明酥委屈道。
“你们先带她进去, 还饿着肚子呢,我送阿许回去, 他爸妈也急坏了。”明仲夏看周围邻居家里也亮起了灯, 连忙打断她们的追问,“这几天明酥就没吃饱过,家里还有什么饭?热一热, 再烧锅水, 待会儿好好给她洗个澡。”
“走,阿许, 我送你回去。”
“禾苗,那我先回去,我明天再来找你。”阿许边走边回头叮嘱,看明酥点头他才笑了一下,重复道:“我明天来找你。”
黎玉琳刚把锅里添上水,火还没点着就见丈夫进来了,声音嘶哑地问:“咋这么快?路上遇到阿许爸妈了?”
“嗯,在石头家门口碰上了,把阿许交他爸手上我就转过来了。”明仲夏伸了个懒腰,到家了他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才感觉到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尤其是脚和胳膊。回来的时候怕路上的杂草树枝戳到明酥的脖子,他一路是把她抱回来的,脚上穿的皮鞋是他大哥的,不怎么合脚,脚趾头顶的疼,脚后跟在进山的时候就已经磨破了。
“我先换双鞋。”然而他刚站起来就腿打颤。
“咋回事?”黎玉琳扶起他问。
“没啥大事,就脚磨破了,缓了一下就受不了了,之前一直走倒是没多大感觉。”
“你坐着,我去给你拿鞋,开水瓶里还有热水,你顺便再洗个脚。”
“嘶—哎呦我的娘哎,可真疼!”明仲夏咬牙脚从水鞋里拽出来,就见脚后跟血糊糊的一片,连点肉皮都看不见了,都磨碎在水鞋里了。脚掌也打了几个水泡,也都已经破了。
“我都没感觉到脚底有水泡。”他说。
“还笑呢,还笑的出来,我都不敢看,只是看着我脚也疼。”黎玉琳紧皱眉头,咬牙嘶气,扭过头不敢看,他这样子,估计好几天都不能穿鞋子,走路也走不了。
“妈,家里有没有紫药水消炎药?仲夏的脚都磨烂了。”
“有,有。”明奶奶把鸡蛋糕塞孙女手里,让她自己拿着吃,她从屋里拿药进厨房,看水盆里水都红了,也吸了口气,“你明天去医院打两针,别再染上炎症了,天又热,化脓了可受罪。我明天去喊你大哥,让他带你去大队里打一针。”
明仲夏呲牙咧嘴的把脚从水盆里拿出来,擦干脚上的水,接过紫药水往伤口上倒,又从兜里掏出一卷纱布,递给他妈,说:“明酥脖子上破了层皮,今晚给她换层纱布,明天她跟我一起去医院让医生瞧瞧。”
黎玉琳下了半锅的鸡蛋面条,等一大一小吃饱肚子又舀水给那父女两个洗澡,小的脖子不能沾水,也不能弯曲,大的是脚不能沾水,只能坐在椅子上把脚搭另一只椅子上,等摸利索了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禾苗晚上跟我睡,我来照顾她,你俩也抓紧时间休息,这几天都累的不轻,具体发生了啥等睡醒了再说也不晚。”明奶奶站交代。
“行,妈,你留意点明酥,她昨晚吓得不轻,我怕她睡着了发热,要是做噩梦了把她拍醒。”这就是他坚持一直抱着她走的原因,就是怕她吓着胆子了。
明酥心宽,要不是刀把她脖子割见血了她才不会哭,回到家里吃饱喝足还有人围着她打转,说话都轻言慢语的,她别提多满足了,沾床就睡,一直睡到半晌午被尿憋醒。
“禾苗醒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甘唐元语气和蔼地说,眼睛笑眯眯的,看到明酥宛如见到了亲祖宗。他从阿许那里知道了禾苗救他的事,一大早就跟艾丽华去镇上买了猪腿牛腿,提了一篮子鸡蛋鸭蛋,还有十来只活着的鸡鸭鹅来答谢救儿恩人。看到明仲夏脚走不了路,只差说要接回家养伤了,知道他要带禾苗去医院看伤,甘唐元二话不说,立马把他家的货车给开到家门口,要送他去镇上医院。
明仲夏尴尬地跟黎玉琳对视一眼,知道拒绝不了,也不再浪费时间在客套话上,坐货车去镇上的确是比坐手扶车舒服。
甘唐元弓身把坚持要自己走的明仲夏给背上车,又把明酥也举到车厢里,紧紧黏着禾苗的儿子也抱了上去,相当是两家人一个不漏的都去医院。
“玉琳,看了伤再回来,别住镇上,禾苗跟仲夏都有伤,你一个人照顾不了。”明奶奶站车下说,又交代道:“仲夏多请几天假,脚上的伤口养好了再去上班。”
“好,我知道了。”明仲夏苦笑,这架势搞得他像是做了大手术似的,他妈早上起来还杀了鸡,说是要给他跟禾苗补补。
去了医院又是甘唐元背上背下,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明仲夏甚至还听到有人猜测他瘫了,到了诊室里医生也是大惊。
“噢,脚后跟磨破了啊!”
明仲夏低应一声,强调说:“磨得很严重,皮肉都没有了,我怕感染了,您看要不要挂个吊瓶?”
“唔,抹了这么多紫药水,伤口掉痂后这一块的皮肤颜色应该要比其他地方深一些,打吊瓶倒是不用,打个屁股针就行了,就是我要把你这伤口再清洗一遍,上面还有草籽。”
“医生,那我闺女脖子上的伤也涂的紫药水,会不会留印子?”黎玉琳追问。
“她不会,她还小,即使有印子,长长也就淡了。”
用生理盐水洗创口的时候明仲夏握大腿的手都鼓出了青筋,眼睛憋出红血丝,尤其是脚底的水泡,沾的还有泥土,洗的时候还拿纱布擦,他疼的只想大叫,但又要面子,咬着牙齿咔嚓作响。
“爸爸,你抱着我,靠我肩膀上。”明酥吸着气把她爸的头缆着,隔空朝他脚上吹气,嘶哈着说:“医生姐姐,你动作快点,一下子疼完算了。”
“我不疼!”明仲夏强扯出笑,扭曲地说:“这点小伤,爸爸怎么会觉得疼?不可能。”
“不疼不疼,我知道。”明酥敷衍地拍拍他,识趣地给他面子,“我看着好疼。”
明仲夏:“……要不你先出去?”
“行了行了,洗好了,天热我就不给你包纱布,你自己注意点,别沾上脏东西了。”护士笑着看明酥一眼,招手说:“来,该你了,你是想我动作快点还是慢点?”
“慢、慢点吧,我不怕疼,姐姐你不用为我考虑,慢慢来就行。”明酥苦着脸说。
明仲夏:“……”一腔感动还来不及抒发又冷却了。
“伤口处理的挺干净,也已经开始愈合了,长肉的时候会发痒,可千万别抓。”护士盯着门口的几个大人看,蹙眉问:“这是刀伤吧?你们的确是这娃的父母亲戚?”
“是刀伤,之前出了点意外,已经报警处理好了,我的确是她爸。”明仲夏说。
“是我爸妈,我是被坏人偷走了,又被警察救回来了。”明酥点头确定。
“遭罪了。”护士给明酥换了干净纱布,示意这群人可以走了。
出了医院,甘唐元带明仲夏父女俩去警局,黎玉琳回家给明仲夏收拾几件衣裳,还要去学校给他请假,一行人分两波办事,约定最后在中学门口汇合。
警局里,大刘警官看仅过了一夜就需要人背进背出的明仲夏,关心道:“明老师,你这是?”
“脚,两只脚后跟磨烂了。”明仲夏抢先说,这次他不说仅仅是磨破了脚后跟,夸张道:“脚后跟的那层皮都磨没了,里面的嫩肉也磨烂了,脚掌净是水泡,医生嘱咐我别沾了脏东西,免得发炎化脓。”
“那是挺严重,怪不方便的,你好好养着。”大刘搬了张高凳子让他先坐下。
另一边窗外,詹警官看着里面,对身旁的男人说:“局长,就是那个女娃娃,她能跟猫头鹰交流,要黑狼命的那只猫头鹰跟她认识,但不是跟我们一起去的,什么关系我不清楚,她的父亲很排斥我们问及猫头鹰的事,有他在那女娃娃不会说什么。”
“你进去问问她跟那个男娃,有没有听到黑狼跟猴子的对话,也别尽信猴子交代的。”
“好。”
“然后找个正当理由给她单独安排个笔录。”
“是。”
屋内,詹警官刚进去就看到大刘给他招手,忙过去问:“咋了?”
“明酥说黑狼手里有个大哥大,她醒的时候听猴子说多亏有老虎提前报信,要不然就撞到我们手里了。猴子在撒谎!黑狼跟她身上都没搜到大哥大,应该是被黑狼扔山里了。”
“明老师,我们需要单独给明酥安排场笔录,问一下详细的情况,还有甘清许,他的家长来了没?”詹警官郑重说道。
“我就是。”甘唐元抬了下手,掌着阿许的后脑勺,说:“随你们安排,如果能帮忙找到其他被拐的孩子,也是一份功德。”
“可以。”明仲夏点头应许。
“大刘,你带甘清许过去。明酥,你跟我过来。”
明酥跟詹警官身后进了一间房,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中年男人,面容很正气,她歪了下头,笑眯眯道:“警察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