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夏也听到了李星历的话,此刻倒是十分认同赵冶刚才同她说的话。她心知自己确实有些关心则乱,赵冶不是别人,是心机深沉、手捏朝廷百官命脉的拱卫司指挥使,纵使他会犯错,但却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之前在京郊遇伏,想来已经是他难以忍受的一次疏忽,怎会一而再面对同样的风险?保不齐这次的事情还是他亲手策划的呢!
想到这里的薛半夏觉得自己真的是蠢爆了,哪里用得了这样听到他遇险就巴巴地凑上来?简直就是大惊小怪、自作多情!他位居高位、属下无数,与她师门的那些师兄弟又怎么可能一样?没有了她,他当然还有别人来助他脱险!现在仔细想想,既然赵季都知道还是那波人,说明赵冶一定知道!
果然,诱敌深入、瓮中捉鳖才应该是他一个拱卫司指挥使能做出来的事。
尽管脑中思绪翻飞,薛半夏手中动作却不敢有半分犹疑,那些侍卫伤的不轻,只是野外粗糙包扎一下就将她特意给李星历做的金疮药用了个干净,现在坏境简陋,她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就看指挥使大人如何处置了。
赵冶见薛半夏忙的不可开交,便也不上前去打扰,只扭头吩咐援兵的侍卫长该如何处理这些杀手。
等侍卫们将马车上的箭羽都拔干净了,薛半夏才忙的差不多了。郭迟见状,拿过来自己马匹上的水袋给她冲洗手上沾到的血。薛半夏一边洗手一边嘱咐那位唯一轻伤的侍卫如何移动伤员、抓紧送医。
见忙忙碌碌的薛半夏终于安静了下来,郭迟低声问她:“半夏,既然这边没有危险了,我看也没耽搁多久,想来能赶上镖局的兄弟们。我们抓紧走吧。”
“好。”薛半夏点了点头,将手随意在身上抹了抹,捉了师姐递来的缰绳,扭头与不远处的李星历和赵冶告辞。
“王爷,郡王爷,我与师姐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说罢,她不多看也不多问一句,便与郭迟二人立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赵冶望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方才仔细看了许久,她的身上衣服破了不少地方,浑身血淋淋的,也不知是谁的血。只是衣服破掉的地方,一定也是受伤了吧……但她方才只顾着帮伤员包扎,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过他,就连最后一句话……也让人听着心里别扭。
回想着自己与她说过的话,赵冶只觉得心中憋闷难忍,懊恼不已,眉头也不由地皱了起来。李星历也瞧见了,他才懒得管那么多,今天虚惊一场,已经累瘫了。他跳上马车,掀开车帘进去瘫坐在一处。
想起什么似的,他屈指敲了敲车壁,声音与一般的马车有明显不同。
“啧啧,难怪箭都射不穿。果然有备而来呀,回头你把这造马车的工匠借我一用呗,我给我母亲也搞一辆。”说罢,李星历便闭目自顾自地打起了瞌睡。
“不过……”他又睁开眼,看向安静沉思的赵冶:“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什么?”心不在焉地敷衍。
“这些人的身手招式……有些很像军中……”李星历迟疑开口,说着他又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看错了。”
“什么意思?”赵冶看向李星历,眸中厉色震得他一愣。
李星历慌忙坐直身子,手舞足蹈地嚷嚷:“这事怎么可能!虽然确实有那么一招半式与军中士兵用的相似,但是这说明不了什么,不是吗?”他激动地不已:“你仔细想想,军队里面每个士兵都是有记录的,怎么可能一下子跑出来这么多还没人知道?你就算现在去军队里面去查,金吾卫、禁军也好,城西大营也罢,绝对不会有这些人的半分痕迹!他们肯定不是部队里面的人!”
“好了,我没多想,你别激动。”赵冶缓声安抚对方,他理解李星历,自小长在军中,现在更是在军中任职,绝不愿意有人对将士们有半分误解。
“你去查!你去查你去查!一定要查个明明白白!”李星历更激动了:“反正我话先撂在这,绝不是我们大梁的兵!”
好不容易让李星历冷静下来,赵年又递进车里一只箭。
赵冶看着那箭头,正是是前线士兵用的追魂箭。他将其递给李星历:“这箭头的形状、用的铁材,都比你那袖中箭好得多。”
李星历自然也认出了这追魂箭,气的满脑门子血管迸起,激愤难忍:“可恨!可恨之极!我去查,你让我去查这件事!!小爷非要把这事查个清清楚楚,污蔑我大梁将士,小爷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行了。”赵冶揉了揉眉心:“我当然没多想,你也别掺和这事,好好当你的校尉,你不适合做这些。”
直到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城,赵冶才从心中的懊恼惆怅中渐渐捋出一些门路,慢慢回过味来。
为什么他在薛半夏急急地询问他是否安好后心中莫名涌现出一丝窃喜,明明他是不想她搅合进来的,他已有部署,万无一失,她的到来分明就是节外生枝,让他在这场本可刀迎缕解的捕捉行动多了额外的担心,可是他仍旧因为她的关心而开怀。
为什么他在看到薛半夏在听到他说她不该那一刻愣怔的表情后,会耿耿于怀如此之久,甚至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可是这话并没有半点错。他从来都知道什么叫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无半分收回的余地,但那一刻,她神色中淡淡的无措却使得他无措至极,生平第一次,他在为自己说了一句“正确”的话而懊恼。
为什么在最后,发现她在对自己与对星历的态度别无两样、没有多给自己一个眼神没有多半分注意时,心里又涩又失落……
他看重她,他好看重她。
在得知她如此担忧他的安危那一瞬,他为她的在乎而窃喜。
可是他却和她说她不该来。
换位思考一下,赵冶觉得如果是薛半夏对自己说这种话,自己怕是会气疯了吧。
而他可能潜意识里也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些伤人,所以在看到半夏那样的反应后,才会悬心后悔,想到她那一刻的无措茫然,赵冶就想给自己一掌。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表达的,自己情急之下却对她用了最急躁的法子,活该半夏不想理他。
这边薛半夏和郭迟策马疾驰,很快便赶上了全速前进的长公主等人。赵季俯下身听了马车中的人吩咐后,扭头折回到了薛半夏的身边:“薛姑娘,长公主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