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只认她的奶,晏婉试过好几次了,根本理都不理,性格还挺倔的。
倒是小晟这小子,实在饿狠了会吧嗒两口晏婉的奶。
没有姐姐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事,穷则思变嘛,如果晓蕾长大了也这么倔,可能碰到硬茬就容易吃亏。
所以她得留心一点,最好等孩子懂事的时候就注意引导引导。
好在还有晓萌这个姐姐做榜样,希望晓蕾可以近朱者赤吧,不然的话,刚则易折绝不仅仅是一句玩笑话。
唐大姐桑树林那里还有事,塞了两个红包就走了。
晏姝正喂着奶,杨怀誉抱着一锅鲫鱼汤进来:“我来抱一会,你先把汤喝了。”
“小晟呢?”晏姝还是问了一句,毕竟也是她的孩子。
杨怀誉把汤盛出来递给她:“县城的爹来了,正在下面说话呢,小晟在李阿姨手里抱着,马上就来了。”
晏姝没想到林仲远动作挺快,而且真就正大光明地来了。
怪不得杨怀誉刚刚在渡口没给杨正德好脸色,也是,一个是亲爹,一个是不做人事的养父,心里的天平终究还是会倾斜的。
其实这很好理解,杨正德但凡没在兄弟三个闹矛盾的时候搅混水,杨怀誉绝对不会这么翻脸无情。
现在的一切,都是杨正德自作自受。
晏姝把孩子递给杨怀誉:“晓蕾可能跟我一样脾气臭,将来得好好注意点。小晟倒是没那么倔,随你。”
“现在还小,看不出来。”杨怀誉觉得晏姝太紧张了,小孩子屁都不懂呢,急个啥。
晏姝却不这样觉得,她是当娘的,多少有点感觉。
她把汤几口喝完,又把晓蕾抱了过来,别人怎么稀罕小晟她也管不着,她稀罕晓萌和晓蕾就行了。
本来还畅想过母女四个一起穿花裙子的美好未来呢,现在只有三个,只能认了,另外一个她也没精力管,就交给杨怀誉好了。
杨怀誉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忍不住还是劝了劝:“我知道你讨厌他们那套做派,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小晟要是知道你这么嫌弃他,肯定也会难受,你想想是不是?别人怎么样咱们管不着,咱做父母的要一视同仁,你千万别觉得反正小晟有那么多人喜欢,不差你一个,那你就错了,别人的喜欢那都是虚的,亲爹亲娘的爱才是实打实的。”
晏姝没说话,是的,杨怀誉说得对,她就是讨厌那些人。
一个个全都围着小晟,好像晓蕾就不是他们的后辈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区别对待呢?
她有点赌气地想,既然他们都围着小晟,那她要加倍地对晓萌和晓蕾好。
没想到,这念头才在心里过了一圈,就被杨怀誉看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算了,你去把小晟抱上来吧,我一个都不给他们看了!”
他们不配!
杨怀誉又劝了劝,这才把空碗拿了下去,下楼的时候,正好林仲远和李惜美抱着小晟上来了,便干脆又跟着上来了,碗先放在桌子上,等会再收拾。
林仲远一上来就找晏姝要看孙女,晏姝见他并没有杨正德刘彩玲那么过分,心里多少好受一点,把晓蕾接过去后,从李惜美怀里把小晟抱了过来,一看孩子,脸都哭花了,全是泪,又心疼得不行。
当即没给杨怀誉好脸色:“让你娘别来了,一惊一乍的,看把孩子吓的。”
“嗯,我跟她说了,不用她伺候月子。”杨怀誉也受不了他娘那个劲儿,好好的两个孩子,非要制造出落差和区别来,跟脑子有病一样的。
林仲远听着,没说什么,而是从兜里掏出两只红包:“年前知道你怀孕就准备着了,一人一百,别嫌少。”
“怎么会呢,来晓蕾,谢谢爷爷。”晏姝笑笑,起码林仲远做事还算体面,没有厚此薄彼,她心里好受多了。
李惜美没单独给,跟林仲远一起算的,不过她也掏了四只红包出来:“这两个是我儿子儿媳给的,这两个是我女儿女婿给的,他们忙,抽不开身,你们别见怪。”
晏姝还真没惦记过李惜美子女的红包,不过这份意外倒是挺感人的,起码说明那边的两个是打算认下杨怀誉这个继弟的,毕竟两家爹妈都凑一对了,不来往也不合适。
两个孩子的出生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这红包她收了,作为回礼,问李惜美要了他们的地址,让杨怀誉抽空各邮了两包手撕鸡和香酥麻鸭过去。
李惜美寒暄完便打量了一圈竹楼里的陈设和布置,心里有数了,她走过去把尿介子全都摊开:“都洗过的吗?要是没洗,我拿一半下去过一过水,天热,太阳下山之前肯定能干。”
“洗过了阿姨,我娘洗的,她勤快惯了,闲不住,老早就准备好了。”晏姝暂时没没法改口,她得看杨怀誉的态度。
杨怀誉倒是觉得没必要改口,又没养过他一天,跟生物学上的亲爹不好比,就叫阿姨也挺好。
晏姝没意见,李惜美也没意见,正好小晟撒了泡尿,便赶紧给孩子换尿介子去了,晏姝忙让杨怀誉把尿布台拉出来,给李惜美演示了一下怎么用。
李惜美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心灵手巧,看一遍就记住了,亲自把尿布台拉开后,一边给小晟换上新的一边感慨:“老早就听你爹跟我说,你岳丈是个特别能耐的大木作师傅,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这么好用的尿布台,还真就只有这样的能工巧匠才能设计得出来。”
杨怀誉听着李惜美嘴里蹦出来的成语,笑着看向林仲远,老头子没少给李阿姨补课吧,每次见面,说话的水平都能有所提高,不容易啊。
林仲远笑笑,一直待在儿媳妇这里不太合适,毕竟他是做公公的,于是他看了眼桌子上的空碗,下去刷碗去了。
李惜美等他走了才说:“你爹这些年没休过假,所以这次开口请假一个月,上面也没为难他。你们就在前面西屋随便给我们收拾个地方住着就行,三妹的月子,我们包了。”
杨怀誉还挺感动的,连声说谢谢,李惜美笑笑,刚把小晟换好抱去了晏姝身边,晓蕾又拉了,她乐不可支:“真好,一点不跟我见外,轮流给我找活干呢。”
晏姝把晓蕾递给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谢谢人家。
给钱就见外了,给点熟食又太不值钱了。
思来想去,只能等过年的时候,给李惜美的孙子孙女们包个大红包了。
李惜美人还不错,除了面对晏蓉霏的时候会有点自卑,在晚辈面前,还挺随和挺好说话的。
晏姝倒是愿意跟她处,比刘彩玲强多了。
两人一个喂奶,一个给晓蕾换衣服换尿介子,随便聊上几句,相处起来挺舒服。
这边其乐融融,前面院子里却差点闹开了。
杨正德被杨怀誉下了面子,回去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又听说林仲远来了,更是急得火冒三丈。
当即跑过来要把刘彩玲拽回去,可刘彩玲一心惦记着孙子呢,哪里肯跟他回去,这对怨偶推推搡搡的,让去厨房洗碗的林仲远撞了个正着。
真是冤家路窄了,杨正德看看气质越发沉稳知性的林仲远,再想想他那个整天就知道读书写文章的小儿子,越想越不是滋味。
而林仲远这些年在县城上班,当真是养尊处优,一点衰老的感觉都没有,对比于他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那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么一来,杨怀誉的脸模样就跟林仲远完美地重合了。
杨正德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把自己绊倒。
他扶着门框,看看死活不肯回去的刘彩玲,沉下脸来:“怪不得心里没有那个家了,原来是想跟老相好旧情复燃了。好你个刘彩玲,不想过就离婚!”
刘彩玲冤枉死了,她倒是想旧情复燃呢,那也得人家林仲远愿意啊。
她气得直接把杨正德搡了出去:“老不死的混账东西,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有什么事出去说,你不嫌丢人,老娘还要脸。”
两人拉拉扯扯地,可算是走了,林仲远神色平静,转身的时候冲晏楚炀笑笑:“亲家,你看,从竹楼那里跑过来打水太麻烦了,要不,咱兄弟俩琢磨琢磨,想办法把水引过去?”
“怎么引?”晏楚炀也不是没考虑过,他本来想在后院再打一口井,晏姝没答应,要这么多水井做什么?
孩子多了还危险,万一皮起来掉进去可不得了,一个就够了。
大不了来回跑跑嘛,多大点事。
晏楚炀便没坚持,这会儿听林仲远提,似乎有别的法子,便商量了一下。
林仲远看了眼后山的方向,那里竹林茂密,不缺竹子用,便琢磨道:“也不用多复杂,就在后面留一口水缸,前面水井这里用竹子连过去,水直接压上来流到缸里,等以后不用了再收起来,免得孩子们玩闹的时候掉进去。”
这么一来,竹子就得走院墙外面绕行,不然的话,就只能从屋顶架过去,这不符合水往低处流的自然原理。
晏楚炀琢磨了一下,得在院墙上开两个口子才行,这个要找专业的,开不好的话容易塌墙。
不过,他还没开口,林仲远就把这活给包了:“开口我来,我会一点。”
晏楚炀一时好奇,跟着围观了一下,好家伙,这哪里是会一点,是很多点啊。
便发自肺腑地夸了两句,林仲远受之有愧,又投桃报李地夸回去,叫过来喊吃饭的杨怀誉一听,乐了,这是互相拍马屁呢,真逗。
正吃着饭,沈玉璃跟晏澈来了,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沈玉璃进来寒暄了一声就往后院去了,到了小竹楼这里,就跟晏姝赔礼道歉。
晏姝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起了敬而远之的心思。
沈玉璃也不傻,听得出来晏姝话里话外有些疏远着她了,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等李惜美把脏了的尿介子拿下去浣洗,她才坐在晏姝床前,把两只红包塞了过来:“我心里实在是有愧于你,要不是我跟你大哥闹离婚,他就不会迁怒于你。你千万要把红包收下,这样我心里好受一点。我也想通了,不想跟他鸡飞狗跳下去了。等我抽空就去把孩子打了,结束这场闹剧。”
“你和大哥商量好就行,我不好掺和。”晏姝不想再当好人了,当到最后自己还是被怨怪被迁怒的那一个,不值当。
沈玉璃抹了把泪,知道晏姝不会再跟她掏心掏肺了,想想还是强颜欢笑:“你好好养身体,儿女双全,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谢谢。”晏姝笑笑,她和沈玉璃的隔阂就这么悄然滋生,无声蔓延,姑嫂之间毫无芥蒂的时光,彻底回不去了。
晏姝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不讲道理,毕竟不是沈玉璃推的,可人啊,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理智并不能说服感情,一旦感情占了上风,理智就只能像个屁一样,放了就散了。
等沈玉璃走了,她把红包放在床头,没打开,不关心。
回头叫杨怀誉记着就行,等沈玉璃生了再还回去,不欠她的就好。
她叹了口气,准备躺下跟孩子一起睡会,结果刚闭眼,晏澈就来了。
上了竹楼也不往里走,就那么站在门口,梗着脖子,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没事吧?”
晏姝没理他,装睡。
晏澈听不到回应,只当她真的睡了,还是走进来看了看两个孩子,因为包着尿介子看不出来男孩女孩,只得凑近些,伸手扒拉了一下。
等他分辨出了男女,便把小晟抱在了怀里,嘀咕道:“一个两个的都有儿子了,就我没有,真他娘的操蛋。”
不过这小晟也太轻了点,比小猫还不如,晏澈蹙眉看了半天,还是把孩子放回去了。
到了前面堂屋,坐下就问晏楚炀:“爹,三妹这儿子打算自己养吗?”
“你什么意思?”晏楚炀警惕地放下了筷子,他感觉这混账东西肯定没憋好屁,看了眼林仲远和杨怀誉,直接起身把晏澈往外撵,“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滚滚滚。”
晏澈一直被轰到外面,反手扯住晏楚炀的胳膊:“爹,玉璃说要把孩子打了跟我离婚。要真是这样,我可能这辈子都不能有儿子了。你看看,实在不行,让三妹把小晟过继给我吧,她还年轻,再生一个好了。”
晏楚炀直接甩了晏澈一个大嘴巴子:“放你娘的屁,滚!”
晏澈撇撇嘴,也不跟晏楚炀犟嘴,直接走了。
都走出去好远了,才回头看了眼,见晏楚炀没走,便喊道:“爹,我认真的,你考虑考虑吧,反正都姓晏了,不管跟三妹还是跟我,都是咱家的孩子,有啥区别呢?”
晏楚炀气得差点晕倒,还好杨怀誉出来扶了一把,他才勉强站稳。
他叹了口气:“造孽,生了这么一个畜生东西。怀誉啊,这事不要声张,你媳妇坐月子呢,能不动气就不动气的好。”
“爹,我知道。”杨怀誉扶着晏楚炀往里走,“大哥有点魔怔了,回头我叫华少阳去劝劝。”
“养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教导好他们兄弟两个,要不是他们母子三个命大,说不定这会儿我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说说,我这心里,我……哎!”因为晏澈的混账行为,晏楚炀心里越发亏欠晏姝这边了,说话间老泪纵横,只希望杨怀誉瞒着点晏姝,别让这些不愉快的事打扰她静养。
杨怀誉安慰道:“龙生九子,各有各的脾气,谁能保证一个爹妈生的就有一样的做人原则呢?爹,大哥做的事您别放心上,走,我陪您喝两杯,解解闷儿。”
晏楚炀感慨得很,他真是有福气啊,前头那个女婿就知冷知热的,现在这个女婿更是贴心懂事。
好啊,真啊。
便不去琢磨晏澈的事了,翁婿两个跟林仲远凑一块,喝了个痛快。
晚上周莉莉才从公社赶回来,她实在是受不了毛硕拈花惹草的做派,又搬回公社那边去住了。
整天盯着做贼的毛硕,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毛硕已经好几天没跟小情人碰面了,今天正好晏姝跟孩子回来了,便催促周莉莉回去看看,亲戚之间走动走动。
周莉莉知道他没憋好屁,不过,看在他给了她两百块钱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她抽了二十块出来,用红纸包在一起,赶在晚饭的饭点来到了晏姝这里。
人还没进门,就被门口的大狗子一通狂吠吓得鬼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