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严重了?”黄壤失笑,示意她起来,说:“我乏了,你念给我听吧。”
戴月见她没有怪罪,心下稍安。她拿起书本,开始念关于双蛇果的来历。
黄壤闭上眼睛,渐渐也明白这双蛇果是怎么回事。它原是一种剧毒异兽——虺蛇生来就守护的宝物。每一株双蛇果苗都必须有虺蛇的毒液长年涂抹全身方才能够存活。
而虺蛇这种异兽,如今已经极为罕见。于是这双蛇果自然也就稀有了。
而这双蛇果经由虺蛇毒液滋养,三十年一开花,又三十年方才一结果。
每次结果时,都是一黑一白二果并生。黑色果实剧毒,虺蛇每食一黑果,就多长出一道蛇纹,修为大进。而白果则可解天下剧毒。每每双蛇果树结果之时,虺蛇便会毁去白果,只留下白果核。
——整株双蛇果树,只有白果核能种出新的树苗。而等到虺蛇有了后代,老虺蛇就将白果核交给小虺蛇,再将其驱离巢穴。
黄壤一点一点地听戴月念来,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就在梦外,白骨崖上,第一秋曾经说起一段往事。他说一百多年前,苗耘之游历上京。
而皇帝师问鱼为了寻求长生法门,特地向他求教。苗耘之为讽刺师问鱼,便说了一句:“凡人皆有天命,异兽方能千年。闻听世间有虺蛇寿元无边,陛下欲求长生,何不取虺蛇之血重塑肉身,延年益寿?”
正是这一句话,遗祸百年。
如今这双蛇果树,是否与此事有关?
黄壤心中不安,过了一阵,还是忍不住:“你去司天监,让监正大人有空过来一趟。”
戴月搁下书,提到第一秋,她心里颇为忐忑——第一秋本来定下了婚期,要同她成亲的。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恐怕此事就难了。
她答应一声,出了偏苑。
司天监。
第一秋令白轻云将黄壤送进了宫里,他回到卧房,准备换件官服。卧房里被褥整齐,像是没有被侵占过。但想一想昨夜那女人就睡在这里,监正大人发现自己竟然也不太嫌弃。
只是一想到方才被她怼到墙角,监正大人便如鲠在喉。
——他虽被皇室除名,但毕竟生来尊贵。这辈子所遇之人,大多是侍从、下属。其中当然有无数女子,但这些女子在他面前,大多唯唯诺诺,或有贵女,也是严守礼教。
谁敢在他面前如此轻佻?
何况监正大人生来好铸器,未得名师指点时便自己琢磨。后来师问鱼笼络仙门未果,知道朝廷势力单薄。又见他在手作方面天赋超群,便为他延请名师。
他的一生,很小就在铸器局度过了。
那里有什么女人……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朱湘,还是那种挽起袖子打铁的。第一秋从来不觉得女人跟男人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不迁就女人,也不讨好女人。
自然的,他也就没有女人。
后来,他遇到黄壤。
第一眼见到她也没什么感觉,只是长得漂亮些。粉红骷髅啊,监正大人铸器多年,早就已经可以透过表象看透本质。
他对黄壤客气,当然是因为她育种的技艺。朝廷每年都为良种所苦,在这方面花销甚巨。而监正又向来精于盘算。
——如果自己能娶一擅长育种的土妖,这笔费用,可不就能省下了吗?
当然了,至于这个人自己喜不喜欢,监正私以为并不要紧。
天下女子有何不同?若娶回家中,好生善待也就是了。再如何美好的女子,能有铸器有趣?所以,哪有什么喜不喜欢。
于是他有意往来于仙茶镇,后来发现这技艺出自戴月,他立刻转而求纳戴月为妾,甚至丝毫不在乎得罪黄壤。
现在嘛,看起来戴月的育种能力并不能与黄壤相提并论。监正大人自然再没有迎娶戴月的心思。他不内疚,他做人跟铸器一样,外形和功用分得明白着呢。
可从昨天开始,他便不大对。
身为手作大师,胡思乱想不算什么。但想得口干舌燥、心思千结可就不太对了。
一夜之间,他似乎突然明白,女人与女人之间也不尽相同。
也许黄壤说得对,自己就是没见识过女人。可是身为一位手作大师,怎会允许自己见识浅薄?甚至被人讥笑?
午饭过后,监正大人将两个监副、四个少监叫到书房。
李禄、鲍武、白轻云、谈奇、朱湘、宗子馥迅速赶了过来,垂首肃立,等待自家上司发号施令。第一秋坐在书案后,以手指骨节敲击桌面,半晌道:“午饭出去吃。”
这是有喜事啊……李禄等人互看一眼。毕竟第一秋这个人,一向不喜应酬。他自己吃饭都多在膳堂,几时请过客?
李禄只好道:“请问监正,是去太白楼,还是食磨坊?”
第一秋不喝酒,他一直觉得饮酒会影响双手的灵活和稳定。李禄自然便提了这两个菜色都非常不错的地方。谁知,第一秋道:“去抱琴馆。”
“抱、抱琴馆……”这下子,不止李禄,其他所有人都面色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