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生一言不发。
提问的人都快忘记自己提过问,他却我行我素地开了口。
瑞生说:“我是傀儡,傀儡师如何操纵我,我便只能照着做。可是,唯独心不一样。我喜不喜欢她,也不是我能操纵的事。”
他用毫无感情的口吻说着对感情的见解。
小狐狸望着他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真的人。而不是傀儡,不是木头做的物件。
瑞生回过头,与她对上目光,出乎意料,竟然僵硬地移动了嘴唇。那笑容一点也不像笑,可她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瑞生说:“感情并非是能仰仗努力的事,或许,只有三生有幸与无能为力两种结果。但至少,喜欢人是不会死的。即便她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死。只不过是心痛而已……那为何不索性喜欢下去呢?”
小狐狸的身体慢慢下滑,抱住瘦弱的膝盖。她望着虚无缥缈的前方,问:“就这么无望么?”
“不,不是的。”瑞生也看向同样的方向,天渐渐要亮了,“迟早有一日,喜欢也会淡去的。”
太阳总会升起来的。
陛下仍处于休眠之中。太医把过脉,一切正常,只是始终醒不来。
江兮缈道:“陛下并非中术,更像钻研感应时受了阻碍,力不足,故被困在梦境当中。要想唤醒陛下,必须进到梦中,借梦中人的身份助他圆梦,方能一道脱身。”
小狐狸对涂纱的事自责,本来就想将功补过,于是自告奋勇。
瑞生是傀儡,没有生气,就算不附身梦中人,也不会被梦主觉察,所以很适合参与。
谢弄峤也提出要去。
于是,众人布阵,梦的光影是从身下逐渐蔓延上来的。
进入谢弄漪的梦中,小狐狸有过那么一点不安。她还只远远看过这位国君一眼。他看着有些病弱,仿佛用沙子堆出来的,风一吹就会散。
他会做什么样的梦呢?
小狐狸降到了某一个女子的身上。
周遭一片漆黑,是一处地下的铁牢。她身上没有枷锁,反而衣着精致,胃里也暖呼呼的,应当才用过膳。身后远远跟着随从,确保她的安全。
她是来探监的么?
小狐狸用这女子的身体往前走。
渐渐地,视野变得清晰了,她看到一名男子。
他被吊起臂膀,头向下垂,身上伤痕累累。而她伸出手去。
小狐狸是自己动起来的。由此可见,这是梦中这女子原本就有的举动。她托住他的下颌,单手将他的脸捧起来。
小狐狸吻了上去。
她并没有什么自己在做此事的实感,这只是梦中女子会做的事。
吻结束时,口中也沾染了血腥味。然而下一步,仿佛否定适才温存的那个自己,她一耳光抽了出去,狠狠打中了男子。
五年前,斑窦境的国君谢弄漪有过一位妻子,史称姬冉皇后,后来遭到废黜。
而在此之前,她曾有一桩极其骇人听闻的丑闻。
那便是祸乱后宫,在地下囚禁了谢弄漪的亲信臣子丁迦晟。
附着在丁迦晟身上的玉揭裘撇过脸,再回过头,不由得压低声音,略微沙哑地说:“既是梦中,不必下手这么狠吧。”
而现今是姬冉皇后的小狐狸扬起手,不知所措,但也不否认有点幸灾乐祸,继续扇下去:“我也控制不了啊。”
作者有话说:
狐狸:这梦不错
小玉:反正你就想打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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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看哭了】
【小狐狸打得好啊!】
【唉暗恋太苦了 ,想起自己以前暗恋的男生,他对我好一点,说一句好听话就高兴半天。可是下一秒他对别人好多少倍,心里真的会很酸涩(太太描写的太好了我已经代入开始emo了),暗恋真的会让人很没有信心和患得患失,我暗恋就是在甜蜜和后悔之中反复横跳。
还会怀疑自己这样值不值得,总是觉得自己在忍不住犯
剑。】
【哭了呜呜,好虐】
【呜呜呜我的女鹅 赶紧虐死狗男人吧】
【感觉师姐不是好人】
【我觉得很奇怪,玉对师姐和对小狐狸的态度,并不是特别一致的,师姐反倒像狐狸精,一对玉发出指令,玉就会忘记周围一切事物。倒也不是为玉说话,只是看文给我这样的一种感觉。】
【打打打!!抽死他】
【问我爱你有多深,营养液代表我的心~】
【打打打,不心疼男主,解气】
【所以那个省略号,妖丹还了吗,还了刷完这个副本我们就跑吧,但是想到开头,呜呜呜呜呜呜还要等师姐出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玉扒皮像中了蛊,目前我还没看出师姐底细,到底是万人迷公主属性还是心机深啊】
【不够看真的不够看啊啊啊啊啊啊!加更!加更!】
【不是梦才好】
【干的漂亮!话说这三个男的里面,两个喜欢江,一个喜欢公主,还得表哥靠得住!表哥是最□□的!小狐狸快离开这个地方吧。】
【小小揍一下玉扒皮 哼哼】
-完-
第18章 、怨偶
◎——爱比死更冷。◎
谢弄漪十六岁登基,十七岁迎娶第一位皇后,并在友人的辅佐下坐稳了斑窦境内独一无二的王座。
姬冉皇后是太子太傅之女,自幼聪颖,识大体,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与谢弄漪也相识得早。
而后来,一路坚定不移守护在龙椅旁的忠臣名为丁迦晟,自小便是太子伴读。
可以这么说,丁迦晟和姬冉,这对太子的左臂右膀,他们是站在谢弄漪背后的男人与女人。
史官写从前的谢弄漪,大多都是发自内心赞叹。年少时便具有天子气,以天下为己任,仁善而明理,见者无不赞不绝口。
登上王位后,他的形象却也有过改变。
谢弄漪继承的皇位,是从叔父那拿来的。叔父的独子与他年龄相近,可七岁时生了场大病,高烧成了傻子。
虽说摆明了不适合登基,可叔父猝然长逝,连遗诏都未曾来得及留。
还留了阉党这种巨大的隐患。
总而言之,为了平定骚乱、坐稳龙椅,谢弄漪杀了不少人。
自然,不能自己动手。
丁迦晟为他杀了不少人。
进谏、嫁祸、酷刑、亲自动手,丁迦晟是谢弄漪最忠实的狗。
看起来,兔死狗烹并未发生在这对总角之交之间。丁迦晟甚至被委以重任,去治理谢弄漪不敢交给其他人的水患一事。
然而,丁迦晟失踪了。
与他佳偶天成的亡妻蒋珞西哀伤过度,几度晕厥,作为抚恤,被赐了诰命。头七时,谢弄漪亲自扶棺恸哭。姬冉皇后也悼念道:“万里江水消旧缘。哀离别,恨薄情。”
他们三人的情分,其他人都插不上话。一人亡故,悲伤也理所应当。
但实情却大大出乎众人所料。
姬冉皇后温和敦厚、性行淑均,是一名母仪天下的女子。
谁也没有想到,丁迦晟并没有在治理水灾的过程中殒命,也不是遭受任何人刺杀而死的。他还活着,只是被掳走了。
姬冉皇后将丁迦晟幽禁在自己宫中,藏于地下,惨无人道,日日严刑拷打。
文书中记载,被发现时,丁迦晟已被折磨致死,而姬冉皇后也当场自戕而死。
而现如今,谢弄漪在做有关这两人的梦。
在梦中,小狐狸成了姬冉皇后。
而玉揭裘则是丁迦晟。
随从将盘子呈上来,小狐狸取下一柄镶着刀片的鞭子,回过头,眼神冰冷地望向他。
玉揭裘被悬起双臂,脸上的血已干涸,衣襟微敞,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她是二话不说开始鞭挞的,带着满腔迫切的仇恨与放逐理性的怨念。他连闷哼都不曾有过,仿佛早已死去,忍耐着她的所有报复。
尽管还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言行,但小狐狸能感觉到,姬冉皇后并不像口口相传的那样,是个那样完美的妻子。
至少,内心不是这样。
她在外表现得光鲜亮丽,背地却吞咽着艰辛。皇后的生后让她苦不堪言,这样的折磨中,她的情绪也逐渐变得动荡不安、颠来簸去。
恰如此刻,上一秒,小狐狸还在咬牙切齿,恨极了地鞭笞玉揭裘,下一秒,她便甩下鞭子,跌跌撞撞向前,向他扑倒过去。
她像一只寒夜里的鸟,依偎着这浩渺严冬里唯一的温暖。
小狐狸靠在玉揭裘身前,神情迷离而哀伤。她问:“你后悔了么?后悔抛下我,后悔将我推给他……”
玉揭裘缄口不言,她匍匐在他胸膛的手便轻轻移动,摩挲着皮开肉绽的伤口,随即指尖用力。
人的血肉之躯被强行刺入,小狐狸仰起头,笑容里带着憧憬。她又问:“你爱我么?”
见识了几日姬冉皇后的生活,小狐狸渐渐也明了了她、丁迦晟和谢弄漪不为人知的纠葛。
简单来说,就是姬冉喜欢丁迦晟,向丁迦晟表白了心迹,丁迦晟答应了,却在之后与她约定好的密会时推了谢弄漪去。那时候,姬冉才知道谢弄漪喜欢自己,而她俨然成了丁迦晟向谢弄漪表诚心的某种工具。
丁迦晟谎称是她邀谢弄漪,谢弄漪则会错了意。
丁迦晟定是知道的,她不会破坏他在谢弄漪面前的形象,所以绝不会再戳破这一层。再者,迫于王的威势,她也不可能直白地回绝谢弄漪。
就这样,说是阴差阳错也好,每个人都落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丁迦晟曾夸她温婉,但他打死也想不到,就是这个温婉的青梅竹马,日后竟然会直接把他扔进地牢。
不知为何,完成和丁迦晟的一番戏份后,小狐狸还是能操控姬冉皇后的。
她要先找到其他入梦的同伴。
这比想象中容易。
谢弄漪后宫人并不少,但他还是经常来探望皇后。面对他时,小狐狸有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但她还是试着旁敲侧击了他的愿望——毕竟,替他完成这个梦,他们才能大功告成。
“陛下可有什么心愿?”小狐狸娴熟地滤了茶水,笑吟吟地送过去,放下时,碗碟没发出丝毫响动。
“心愿?”谢弄漪也笑,梦里的他不像现实那么病怏怏的,“寡人的心愿,自然是国泰民安。”
没能问出想要的答案,小狐狸也没慌张,笑不露齿,自如地轻暧:“那……关于臣妾的呢?”
他长久地望着她,末了笑着摇摇头。
谢弄漪还要批折子,起身要走。小狐狸起身相送,又在礼毕起身时说:“路公公请留步。”
路公公挑眉:“殿下有何指教?”
小狐狸坐下,递出眼色,让丫鬟婆子离开。
她说:“是我该唤您‘殿下’。”
谢弄峤扮演的路公公问:“你是胡……你怎么认出我的?”
小狐狸说:“殿下方才已极尽模仿,可一看便知,不是习惯伺候人的主儿。这还不明显?”
小狐狸把玉揭裘的下落,以及自己的见闻都说了一遍,然后问:“其他人呢?”
“你们一块儿的那个木头人似乎没进得来。”谢弄峤说,“我已见过缈缈。她的身份是如今的诰命夫人,丁迦晟的亡妻蒋珞西。”
事不宜迟,他们当即分享了情报,也做了一番推断。
目前已知,在这梦中,只有小狐狸和玉揭裘有过不受控的状况。这段估计会是谢弄漪梦中的固定桥段。
由此可见,梦的重点,应当聚焦在他们俩身上。
“皇兄十分恨姬冉皇后和丁大人,连他们的尸首都不许入土为安。我想,”谢弄峤断言,“这梦中愿景,定是要报复他俩。”
这说法也在理。
挚爱的女人与新来的兄弟居然打小就算计自己。而且,还在背地里大搞什么虐恋情深,简直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男人的自尊心怎么容得下!
谢弄峤愤愤不平:“况且,最后,姬冉皇后和丁大人还都死得极为轻巧。此事乃宫中秘闻,不为人知,我也只在这儿告诉你。丁迦晟死时还面带笑容,姬冉皇后更是一刀抹脖子便走了,两人一副同生共死的样子,叫皇兄龙颜大怒。”
小狐狸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就让你哥看着我俩惨死呗?”
“可以一试。”谢弄峤回答,“此事就交由我来办吧。咱们定个日子,就今夜吧。”
回到地牢中,她把计划都说了。玉揭裘已经松了绑,正光着上身,坐在地上吃饭。
可怜他入梦一次,居然连地牢都出不去。毕竟按理说,大家都以为丁迦晟都死了。
小狐狸走近,默默扫他一圈。之前一路同行,她还没见过他如此衣衫不整。她坐在一旁的桌台上,等他吃完,两人才出去。
自从入宫后,要么总有一些旁人在身边,要么干脆就不在一块儿,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当初在船上时那样独处过。
玉揭裘擦了身子,换了衣服,伤口也处理过。这么多天,这还是他头一次走出地牢,径自坐到凤榻上。
小狐狸坐在桌边,慢慢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口。
这梅子酒是新进贡的。
味道还不错。
她又倒了一杯。
玉揭裘说:“你喝这么多做什么?”
小狐狸嘟嘟囔囔:“等会儿谢弄峤安排的人就来了,我俩都要死的。你不怕?”转念一想,他好像还真不怕。
皇后的寝殿里,只剩下他们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踉踉跄跄起身,醉得有点走不了直线。玉揭裘忍不住笑,拍拍床沿,叫她坐过去。
他们坐在一块儿,小狐狸懒得脱绣鞋,直截把腿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