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鹿看得出来,这名人族虽不如小叶那般足智多谋,但也非常有胆量,丝毫不畏惧他们千浮岛的人。
他道:“先别杀他,待我回去找老三算账。”
“可以,”顾北音看了景鹿一眼,:“现在杀手抓到了,我们的人也安然无恙,药水留给你,我们就此离开了。”
“不行,”景鹿立刻道,“魇后在哪里,她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你何时见过魇后了?”顾北音笑了笑,“她不是一直在蜃楼吗?二殿下,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景鹿:“……”
“告诉我跨过瀑布的办法,”顾北音手里把玩着几只箭,语气不轻不重,“殿下是个体面人,想来不会逼我动手。”
景鹿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可他现在变成了这么小一只,连他的猫都干不过,又怎么是这个人族的对手?
他只能再□□让,将跨过瀑布的方法告诉了顾北音。
“李朵,李琦,”顾北音语气从容而镇定,脸上带着笑意,“听到了吗?可以回去了。”
李朵开心地点点头,来到阀门前,控制水柱的高度,当水柱升到与对面的瀑布高度平齐时,空中出现了一道很不容易被发现的桥,李朵跳过去,依着桥的通道到达了瀑布的那边。
李琦紧紧跟在她后面,很快游了过去。
轮到顾北音的时候,水柱突然无法控制地往下降,亭子从空中猛地掉了下去。
一名银发男子骑着鹤从远处追来,远远地看着他们,目光中看不出任何神情。
禾叶香:“……糟了,大祭司追来了。”
顾北音眉头紧皱:“他应该不会注意到你吧?”
“不知道……”禾叶香头皮发麻,“我感觉不太妙……”
景鹿则松了口气,小人在空中飞了一圈,朝大祭司喊话,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大祭司朝景鹿的方向点了下头,表示注意到他了,同时审视着四周,朝顾北音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我已经感受到了。”
“魇后……她在哪里?”
顾北音:“……”怎么可能告诉你?
顾北音面无表情,装死,耍赖,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可在大祭司面前,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十分无助。
他是魔域最强大的巫灵,就算顾北音什么都不说,他也能读懂他的内心。
双方僵持了一会,大祭司启唇道:“现在把她交出来,她所受到的惩罚也就是关一段时间的禁闭而已。”
禾叶香:“……”别把这种惩罚说的这么轻松行吗?
“在你肩头上,我已经感受到了,”大祭司闭眼后缓缓睁开,目光落在顾北音肩头,语气淡淡,“魇后,随我回蜃楼吧,你是属于魔域的人,人界不适合你。”
禾叶香心跳骤然加快,仿佛大祭司那双淡水琉璃般的眸子,此时此刻正与她对视。
她润了润,欲言又止。赫拉
“大祭司,”开口的是顾北音,他额上已经沁出了冷汗,强保持镇定地说,“我实在不懂,您到底在说什么。”
“就算逃到了人界,您依然是魇族的皇后,我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将你从人族的地盘带回来,许给魇皇为妻,”大祭司声音清冽,仿佛琴弦上绽出的几个空灵音调,“您确定想逃吗?”
禾叶香:“……”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顾北音已经站不住了,重新拧动阀门,可他的动作很快受到了大祭司的限制——
后者手持法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顾北音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北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确定要逃吗?”大祭司又问了一遍。
“太后答应过放我们离开,”顾北音顿了顿,“大祭司,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离开,但是魇后,必须留下来。”大祭司道。
“这里没有其他人,”顾北音坚持道。
“欺骗魇族的下场,我想你最好不要去尝试。”大祭司缓缓地说。
“不,”顾北音一开口,被禾叶香打断了——
“小北她不知情而已,”禾叶香开口道,“我想跟她们一起离开的,遇到了杀手,你是魔域最强的巫灵,不论天涯海角都能追到我,可是你却不能从杀手手中保护我。”
“杀手已经死了,我会保护你,”大祭司垂眸看着地面,“你跟我回去,魇后。”
“好吧,”禾叶香轻轻地抽了口气,“让小北离开这里,兑现你们的承诺,我自然会跟你们走。”
顾北音身上的血液顿时凉了下去,喃喃说:“小叶……”
“可以,”大祭司道,“他会离开的。”
“我会被关多久的禁闭?”禾叶香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问道,“看在我知道悔改的份上,能不能少关几天?”
大祭司:“可以。”
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禾叶香缓缓地松了口气,此时修正系统提示道:“恭喜宿主,当前已触发新任务,请到邮箱确认领取。”
禾叶香:“……”
魔域真是个大舞台啊,一不小心又触发了新任务,她要是就这么离开了,是不是有点儿亏?
禾叶香沉思着,心里产生出一个想法:要不就留在千浮岛吧?
“大祭司,”开口的竟然是顾北音,他语气诚恳,“请让我留在千浮岛,我想留在魇后身边照顾她!”
第20章
◎。。。◎
20.
禾叶香逃出蜃楼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魔族根本不知道她如何从大祭司眼皮子底下逃出去的,而让人更加意外的是,她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为何大祭司只处罚了三天的禁闭?
“才关了三天禁闭?”夏宁得知消息的时候,简直快气坏了,“大祭司何曾如此偏心过他人?本公主出口不逊,就要被大祭司处罚十天半个月的禁闭,人族女子在蜃楼肆意妄为,才罚了三天,真是岂有此理,我要去找大祭司理论!”
三皇子花容慢吞吞地说:“大祭司现在没空见你。”
“就因为这名人族女子?”夏宁匪夷所思道,“连大祭司也不管我了?!”
花容坐在椅子上,抬起眼眸,幽幽地看了夏宁一眼,一语不发。
花容是三位皇子中,性情最难捉摸的一位。
他出生的晚,比二皇子景鹿小了整整两百多岁,和夏宁也差了很大的岁数,幼年时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见宁族生活的天泉岛上度过,正因为长期和巫灵生活在一起,他养成了孤僻、不爱言语的性格。
可就连大祭司也亲口承认,三位皇子之中,只有三皇子花容殿下的天分最高,或许能成为魇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巫灵。
除去夏宁,太后最宠爱的人也是三皇子花容,先皇陨落之后,太后总共单独见过花容三次,见过君琰、景鹿各一次。
所有人都承认,这三位皇子的天分都很高,每一位都适合成为魇族之皇,但他们只需要选出一位魇族之皇,剩下的两位皇子可以带兵打仗,带领魔族去攻占人族的地盘,为魔族的发展贡献力量。
花容不想离开魔界,不想带兵打仗,他想要魇皇之位,可他又和另外两位皇子一样,不愿意娶人族的女子。
他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掐死那名人族女子,弱小可怜到这个地步的人族,怎么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但眼下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对人族女子稍微改观。
这事要从景鹿殿下送完人族女子回来之后,找他兴师问罪说起。
花容当时还在蜃楼宫殿里睡觉,景鹿便带着大祭司、太后等人,气势汹汹地来找他麻烦。
“花容啊花容,”景鹿面上笑容极具危险,“你想栽赃陷害我,派这么一名杀手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尊重我?”
花容睡眼惺忪,坐在树上,揉了揉头发,一脸茫然地看他。
接着景鹿当着大祭司和太后的面,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景鹿送人族女子离开时遭到了暗杀,险些失责,那杀手被抓住后亲口承认是花容派他执行任务。
花容待在家里什么都没干,就背了这么大一口锅,更要命的是那名杀手供出他之后就自杀了,简直死无对证。
“这事与我无关,”花容直白地告诉他们,“从无忧岛回来之后,我一直在睡觉,什么事都没做。”
“谁能证明你的话?”景鹿问他。
花容心里只想翻白眼,幽幽地说:“你若不信,可以将我送到天泉岛上,让见宁族的巫灵们对我进行审判,让他们监视我的梦境,来裁定我究竟有没有陷害你。”
梦境能暴露出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见宁族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侵入他人的梦境,他们能长久地监视一个人的梦境,甚至让人久久地陷入梦魇,无法清醒过来。
花容以为,既然不能证明他没有陷害景鹿,便只有采取这种极端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容不得景鹿冤枉他,如果是他做的事,他肯定会站出来承认的。
景鹿也陷入了为难,他清楚花容的性格,既然表明了决心,那很有可能暗杀一事的确与他无关?
杀手已经死了,他手上没有其他的证据。
万一花容也被栽赃了,那他景鹿听信小人言论,将花容送到见宁族人手上,让见宁族人监视他的梦境,查出来不属实的话,他的脸往哪里搁?又该如何向花容道歉?
僵持之下,禾叶香突然说:“我记得杀手和指使他的人说过的话,我还记得那个人的声音,或许能提供线索。”
景鹿和花容同时眼前一亮。
禾叶香详细地描述了那个老嬷说话的特征,以及最重要的那句话:“这件事不能让君琰殿下知道。”
所有人恍然大悟,很快就锁定了目标,找到了这件事真正的指使人:君琰身边的一位老嬷。
两位皇子亲自审问,再加上君琰的质问,老嬷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为此付出了代价——她被废了巫灵之力,彻底成了一个废人,被剥除了留在蜃楼的资格,流放了千浮岛最偏僻的浮岛上,任由生死。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和景鹿彻底闹翻了,”花容低着头,鸦羽般的眼睫毛垂下来,在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一手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指腹,轻轻地说,“被罚了三天禁闭,我觉得也还好。”
夏宁猛地抬头,眼里充满难以置信,“三哥,你刚才说什么?”
花容安安静静的,额前碎碎的齐刘海被风吹动,少年白皙的脸庞和阴沉的眸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总是一副阴郁的模样,但比起另外两位兄长,他似乎更招人喜欢。
大皇子君琰是个面瘫,冷漠且不近人情,二皇子景鹿总不正经,喜欢从别人身上占点便宜;只有花容,待人最真诚了。
所以,当他说出“若不是因为她,我和景鹿彻底闹翻了”这句话的时候,足以表明禾叶香这个人,在千浮岛真正地有了分量。
她得到了三皇子花容的肯定,这一点是夏宁万万也想不到的。
“我无法理解,”夏宁啐了一口,“你为什么也要帮那人族女子说话?大祭司偏袒她就算了,连你也要站她那边?还是说你为了得到魇皇之位,已经不在乎她是人族的事实了?”
闻言,花容眸色更暗了,幽幽地说:“我只觉得她做了一件还不错的事,从未忘记过她是人族。”
夏宁一脸鄙夷,心里却愈发郁闷,想来想去,决定再去会一会那名人族女子,趁着她关禁闭期间,好好地捉弄她。
*
禾叶香又一觉睡到了自然醒,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窝里,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她把原来那张床改造成滑翔机放飞之后,大祭司又给她弄来了一张床,铺的是最柔软的羽毛床垫,盖的是无忧族人采来的云朵棉,整张床大小容得下她翻来滚去,舒服得不行。
大祭司也没有料想,原本是惩罚魇后禁闭,原以为会看到她一副焦虑、忧愁、悔改的模样,哪想到魇后睡得像死了一样,整整三天禁闭,她除了睡觉,还是在睡觉。
魔族住在深渊之下,不需要日升日落来判定时间的流逝,也不需要在夜间长时间睡眠来保持体力,他们时刻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从来不沾床睡觉。
因此,每次禾叶香一睡不起的时候,大祭司都以为她死了,提心吊胆地到她床边,确定了她的气息,才放心离开。
这三天期间,夏宁来过一次,她想骗魇后出门,可计划未能得逞,甚至还从禾叶香这里受了一顿气,闷闷不乐地离开。
“人族真好哦,”夏宁跟大祭司抱怨道,“就跟饲养的畜生一样,无忧无虑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烦恼!”
大祭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未曾见得。”
“大祭司就是偏心,”夏宁冷嗤一声,“大祭司如此偏袒人族,是不是体内也有人族的血脉?”
大祭司有些无奈地看她,无话。
夏宁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向在熟睡的魇后,有些烦躁地问:“呐,大祭司,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夏宁,”大祭司声音清冽而温和,“但凡我能跟你说的,我都会告诉你,但是关于你生父生母的事,我无法做到。”
夏宁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是魔域的大祭司,不是一条狗,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大祭司面色平静,“公主,请注意措辞。”
“狗祭司,你就是狗,”夏宁变本加厉,“我身上流着魇族的血脉,和君琰、景鹿,花容,没有区别,为什么老太婆对我这副态度,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魇族的皇?论天赋,论灵力,我并非比不上他们,你倒是好好跟我说说,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