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了举手里的叶子船,对陆澂浅浅绽笑:
“想去放船吗?”
阿渺走到池水旁,意识到奉蜡烛的婢女已经跟着锦霞离去,便折去廊壁前摘了几朵迎春花,放到船上,代替了烛火。
她蹲下身,撩起衣袖,将船放进水里。波影粼粼间,小船被涟漪击打着紧靠在岸边打旋,不肯离去。
陆澂跟了过来,倾下身,将船朝前轻轻一推,暗催内力将波纹反击而出。
载着花朵的小船晃晃悠悠的,终于顺遂而去。
阿渺突然惊呼了声,“呀,我忘许愿了。”
陆澂垂在水中的手微微一滞,紧接着便倾身想将船捞回来。
“小心!”
阿渺拉住他的手臂,将浸湿的衣袖“抢救”出来。
“你怎么……”
她低头拧了下袖子上的水,侧目看了他一眼,眸中有淡淡揶揄,“大不了我再做一只就好了,你难不成,还想踩进水里把它追回来啊?”
她站起身,从小虹那儿接过锦帕,帮陆澂擦了擦衣袖,又见他手也浸湿了水,便顺手拭了下,继而意识不太妥,将帕子塞到他手里,“你……自己擦吧。”
陆澂握过锦帕,怔然擦着手,手臂上残留着刚才被她拉住的触觉,掌心处还有被她轻拭时的柔软……清晰的,盖过了其他一切感官。
阿渺这时,又已经做好了另一只叶子船,放了花朵进去,重新蹲到池边,将船放进了水中。
她双手交握,垂目许愿。
可小船再度被困在了涟漪之中,不肯远去。
陆澂将锦帕递还给侍女,走到渠畔,想要倾身再度用内力将船送走,却被阿渺拦了下来。
“算了。”
她站直身,望着清渠尽头的花灯焕彩、点点流光,“原本也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陆澂听着女孩语气中的颓然与失落,很想问一问她、她到底许了怎样的心愿,却到底没好开口。默立片刻,他轻声问道:“我让人给殿下传信,殿下为何……不肯见我?”
阿渺在心里回顾了一下前情,侧头抬眼,看了他一瞬,又移开了视线。
“你上次,都说你要找我五哥报仇了,我还见你做什么?我若替我哥哥辩解,你定要觉得我满嘴谎言,我若不辩解,任由着你将罪名扣在我哥哥身上,那又……有什么必要再跟你继续做朋友?”
顿了顿,又道:
“其实,到底是我妄想了。就算没有你误会我哥哥的事,你跟我……也是做不了朋友的。你如今,是这建业城的少主人,而我,只是个身份让人猜忌的过客,刚才就连我表兄见到我、都一副想要避开的模样……若你避嫌、不理会我,我心里,也是能明白的……”
陆澂的心,宛如被油煎火熬一般。
他想要告诉她,他才是有妄念的那个人!
怕被她嫌弃,怕被她避之不及……
就算他必然要向萧劭寻仇,他也断不会将那样的仇怨加诸到她的身上!他只是怕,怕她会不原谅自己、跟他彻底地成为仇人……
但如今,就连那样的事也不会发生了。他知道了当日刺杀王迴的其实是祈素教,派去凉州的暗探与刺客也已经召了回来,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障碍,不再有什么是他所畏惧的了。
“是我错了。”
陆澂望着阿渺,“北境的事,是我误会了魏王。那日在慈恩寺让殿下伤心,也全是我的错。”
夜色中,他双眸漆黑,映着湖光熠熠的光采,郑重而专注地凝视着她。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即使是心不在焉的阿渺,也不禁有些微微窘迫起来。
“什么叫让我伤心……我哪里伤心了?”
她垂低眼,捡起掉落地上的一条迎春花枝,扯着上面的花叶,一片片抛入水中。
池面倒映着的男子俊颜,因为沾染了点点花叶,显出一抹异样的妖娆。
他却恍然不觉,目光依旧凝濯在身畔的女孩身上……
阿渺莫名有些烦躁起来,一把撸下花枝上的花叶,尽数洒进水里,击碎了倒影。
“你……”
“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
阿渺道:“你不是想见我吗?有事就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