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了东宫后没几日,朝中传来诏谕,宣她入职刑部清吏司,十日后任职。
自此之后,黎云书有了俸禄,还在京城分了一间院落。那院子甚至不及她在关州故居一半大,毗邻京郊,更是冷清。所幸居住位置离刑部衙门尚近,路上能节省好些时间。
刑部十三道的清吏司均设有郎中、员外郎两名,主事八名。等圣旨到后的第二日,她便见到了她的上司:员外郎崔文景。
崔员外生得油光水滑、慈眉善目,纵使是见到职位比自己低的黎云书,也和蔼地嘘寒问暖。
黎云书当年做了不少功课,知道众人常常将“吏、户、刑、兵、礼、工”六部比作“富、贵、威、武、贫、贱”,而这刑部,当是六部中最威严的一个。
若非崔员外穿着那身官服,她几乎不敢相信他是刑部出身的官员。
别人对她和气,黎云书自然也谦敬相应,这引得崔员外愈发开心。他嘱咐人送来官服,又亲手接过几本书册,赞道:“半年前我便听闻你的名声了,知你是大邺第一名女会元之后,我还想你会入仕何处,谁知竟让刑部沾了光。”
而后,又安抚着她,“这一周你刚回邺京,先好好安顿,再将这几本书卷读一读。等十日后来刑部,我再同你说具体要做的事情。”
黎云书接过书卷,见除了《大邺律典》、《刑案则例》和《洗冤录》等书外,还有《礼制》等书。崔员外见她翻到《礼制》,笑道:“圣上是个注重礼仪之人,入职的官员都要专门请礼部的官员来教授礼仪,时间为一周。待到明日,礼部的人应当会派人找你,你听从那官员便是。”
她点头道谢,将厚厚的一大摞书卷放在院中石桌上。崔员外顺势一看,瞧着她家里冷冷清清的模样,一拍脑袋,“对了,你可需要些仆从和车马?你初来邺京怕是不熟悉,我恰巧认识些人,能给你带来些听话的仆从,和好用的车马。”
黎云书被他的热情打动了,“多谢崔员外,只是云书一人习惯了,不必太费周折。”
何况她还这么穷。
崔员外又问了许多事情,最终留了一句话:“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你来问我便可。”
黎云书再三道谢,将人送出数米,心情稍稍舒展。
幸而,崔员外还不算太过刁难。
未来的烦心事,大抵会少一些吧?
她的东西不多,很快便收拾齐整,借着晚饭的机会熟悉了周边。屋舍四周大都是新入仕的官员,有的甚至与她一起参加的廷试,彼此之间很是客气。
这也让她放松了不少。
及至夜里,黎云书在屋中翻起《大邺律典》,一条条往脑海中记。这《律典》厚达数千条,她边看边提笔,遇见有问题的地方就记下来,准备找崔员外问问。
次日,负责教授礼仪的人来了。
黎云书早早便收拾好等着,开门瞧见那人之后,不免一愣,“是你?”
第81章 .公正我们身居刑部,就该以身为尺,还……
门外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顾子墨。
自廷试之后,成绩优异的考生们便被陆续分配了职位,少数入朝为官,多数被派遣做了地方长官。顾子墨显然是考生中混得较好的那几个,官服一穿,倒还真有几分入仕的模样。
黎云书不由得感慨,“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顾子墨笑着闲谈几句后,按照《礼制》的内容讲了起来。
他讲了言谈的禁忌,又亲自教她一些礼仪,最后时才道:“其实你我皆为六品,我是没有资格教你的。但我恰巧在礼部,太子殿下又念及你我是知交,怕其他人苛责你,才嘱咐我过来。”
她一愣,“太子殿下?”
“是啊,太子殿下器重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停顿片刻后,顾子墨压低声,“这是个机会,抓住了没准能一鸣惊人。你可千万别钻牛角尖,白白浪费掉。”
黎云书是真的不愿涉足党争,更不愿依傍他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效忠于自己的初心,而非效忠于哪一个皇子。
可很快她就发现,她不涉足,不代表党争的祸水并不会涉及她。
尤其是,在众人心照不宣地择木而栖时,在两派分立的背景之下,他们看谁都戴了有色眼镜,更是以己及人地觉得:我若是她,早就抱住太子殿下这棵大树不放了,还谈什么责任和使命?那不都是说给傻子听的吗?
两派之外,还有一群明哲保身之人。他们不参与党争,没有什么立场,目的只是让自己混下去,譬如崔员外。
这群人对谁都笑嘻嘻的,两面讨好,左右逢源,众人知他们只是想混口饭吃,见面客套几句便罢,不会太刁难。
可这样的人,会和稀泥,会隔岸观火,却绝不是黎云书这种敢同礼部尚书叫板的家伙。
这样的看法为她惹来了流言。
便如她教小皇子一事。
小皇子在她的教导下,进步飞快,不仅会背书,还学会了举一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