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请我喝汤吃饺子?”
“昨晚蹭了你的卡,你还送我回来了。”戚烟边整理流理台,边说,“而且,今天不是你们北方的小年嘛,我买的饺子有点多,一锅汤也不少,你来了的话,可以帮我吃点儿。”
理由挺牵强蹩脚的。
他那边静默片刻。
她听着细细的风声,以及他喝水时的吞咽声。
汽水罐被捏变形发出“咔咔”声,他半信半疑:
“只是为了表达感谢,和我过个小年?如果是像以前那样,有什么不情之请的话……那算了,我不喜欢鸿门宴。”
“只是表达感谢。”戚烟忙道。
主要还是想见见他。
“不过你现在在三亚——”
周越凯截住她的话:“行,帮我热着。”
她有点蒙:“嗯?”
“我应该能赶在今晚十一点前到。”他说,“你帮我把汤和饺子热着。”
通话挂断了。
砂锅也热了。
水气从孔缝逸出,在光下飘渺摇曳。
她失神地看着,心脏搏动的速度一点点加快,血色自脖颈攀上的耳朵面颊。
周越凯竟然答应她要过来。
从三亚那么远的地方,坐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回京城,陪她喝汤吃饺子。
就因为她那一听就是借口的借口。
有点开心。
戚烟抬手在颊边扇风降温,从冰箱取出一支矿泉水,猛灌两口,勉强解了嘴巴的干渴。
拧上瓶盖,调整火候。
她把花瓶里早已干枯的向日葵丢掉,洗净花瓶,重新装水,把刚买的鲜花插在花瓶里。
天色渐晚。
打开灯,她坐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品,大番薯跳上她的腿,想要爬到台上,被她打掉小爪子。
“大番薯,哥哥等会儿要来哦,你别捣乱好不好?”
随即,这个捣蛋鬼就打倒她一瓶粉底液。
万幸的是瓶子没破。
“坏猫咪!”她把“喵喵”叫的大番薯赶出房间,坐回座位,准备上底妆,又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太刻意。
于是把东西都收起来,只涂了一层润唇膏。
草莓味的。
甜甜的。
除了一个苹果,她今晚没吃什么东西。
等待的过程太无聊,干脆靠画画打发时间。
打草稿,调色,上色。
零点,机场候机室,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似是而非的亲吻。
这是她的秘密。
摆在一旁的手机,播放着Repartee的《Miracle》。
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门铃乍响,她手忙脚乱地把画藏起来,边捋顺头发,边凑到猫眼看门口的人。
“咔哒”一声打开门。
楼梯的冷光跟室内的暖光交汇,她等候许久的人,携着夜晚的寒意,伫立在门口。
从南到北,身上的衣服早换了一套。
两人迎面撞上,她不退,周越凯便好整以暇地等着。
“汤跟饺子还是热的。”戚烟抬着眼看他。
视线相触,眼珠便徐徐挪开,微微收起下颌,把“含羞带怯”那一套耍得明明白白。
“嗯,闻到味道了。”他说。
戚烟拉他手腕,让他进屋,关上门,邀请他坐到餐桌边,自己折进厨房端汤。
两个人分坐在餐桌两边,桌上摆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一人一双筷子一只汤匙一碗汤。
脚边,属于他们的猫,趴在地上小憩。
夜色静谧,暖色光线温馨柔软,空气里飘着食物的鲜香。
戚烟一手托腮,歪着头,一手捏着汤匙舀汤,跟他闲聊:“你就这么回来了,不去看海了?”
“下午看过了。”
“不喝酒了?”
“喝汤养生。”
她抿了口汤,问:“不泡妞了?”
周越凯喝下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勺,不说话,身子向后靠,右手食指一下下点着桌面,在打量她。
她就是个特别顶的妞啊。
戚烟低头喝汤。
“你先前没吃东西?”周越凯问她。
不用她回答,他就点出了真相:“一直在等我回来?”
“我吃个苹果就差不多了。”戚烟回他,起身拿他的碗,要给他再装一碗,周越凯没拒绝。
一锅汤和一盘饺子分完,戚烟让他洗完碗再走。
“我下厨,你洗碗,分工明确。”她是这么说的。
周越凯气笑了,捋起袖子,走去厨房,“我有理由怀疑,你拐我过来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洗碗。”
“是哦,被你发现了。”
戚烟闲闲懒懒地倚着厨房门框,双手环胸,看他在她家的厨房里洗刷碗筷。
抛开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不提,他们像现在这样相处,不是挺好的么?
时间在走。
但她舍不得让他这么快就走。
后来还是把他送到了玄关。
她把外套递给他,他接住,她却犹犹豫豫不肯松手,话脱口而出:“这么晚了,要不你睡我这儿?”
周越凯没应。
她去拉他的手,把外套背在身后,向前一步走近他,“反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了。”
他捏着她的手把玩,眼睛盯着她的眼睛,嘴角缓缓勾起,相比她那零星半点的紧张忐忑,他才是真的优哉游哉:“不可以。”
“戚烟,你不想跟我变成仇人,对不对?”他循循善诱。
她垂下眼睑,看他那只文了刺青的手。
“炮丨友关系也可以。”他说,“我们只在床上认识对方,触碰对方。下了床,就把对方当成陌生人。你不可以因为看到我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而嫉妒生气,更不可以因此而用篮球砸我,你不能在我面前博关注,不能跟我撒娇,我不需要哄着你,惯着你,更不需要你为我煲汤,等我一起吃饭。”
戚烟用指尖轻轻挠他掌心。
许是觉得痒,他用力攫住她的手,“你不喜欢这样对不对?”
是啊,她不喜欢。
“让你当我情丨人,你愿意吗?”他问她。
她很快就给出反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戚淑仪就是李佑的情丨人,是前车之鉴,她是坚决不会蹈她覆辙的。
“那我们只能是情侣关系。”
周越凯将她那只手背在她身后,勾着她的小腰把她拉近,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低头贴着她额头,用极其亲昵的姿态,轻声细语道:
“你当我女朋友,我可以哄着你,宠着你,惯着你,你出了什么事儿,我就是烧钱烧资源,都会给你兜着。我可以为你提供情绪价值,当然也会满足你的生理需求。相应的,作为我的女朋友,你也需要为我提供情绪价值,满足我的生理需求。”
戚烟在听,心旌荡漾的。
呼吸勾勾缠缠,额头传来他的温度,他每一次抚摸落在她身上,都能激起神经的战栗。
想抱紧他,想吻他,喉咙干得冒火,身体却湿热粘稠,渴盼他能给她一个干脆。
“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吗?”她问。
声音有点虚,有点飘,听着有点奇怪。
周越凯的喉结滚动,声音低哑:“知道。”
“从我妈那件事被爆出来开始,我被打上‘私生女’的标签。不论是高中,还是大学,或许今后出了社会也一样,都会有人知道,戚烟是一个私生女,她妈妈戚淑仪是一个艳星,还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她说得很慢,每吐出一个字,便似在心口抛下一颗石子,堵压着心脏,闷沉沉的。
“他们说我脾气臭,人缘差,长了一张情丨妇脸,是个狐狸精,跟过很多男人,以后娶了我的男人头顶会比青青草原还绿……”
说到这儿,她另一只手也搭在他腰上,“周越凯,跟我搅和在一起会很累的。”
“可你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糟糕。”周越凯捏着她的下颌,要她看他,“知道为什么有些极力塑造正面形象的人,一旦出现负面新闻,就再也翻不了身吗?”
她眨了下眼。
他接着说:“新闻总是层出不穷。正面形象一旦出现瑕疵,那么就会被打下神坛,永远都是有瑕疵的人。戚烟,你觉得你现在很糟糕,那么你要做的,就是要用新的正面的新闻,覆盖旧的负面新闻,重塑你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又或者说,这根本不重要,他们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不明真相的外人而已。”
她在思考。
他看出来了,抚着她的脸,以示安慰。
他有耐心,并不急于一时,迫她去想明白,让她现在就给他一个答案。
手中的外套被他取下。
戚烟知道,他这下真的要离开了。
房门打开,他让她慢慢想清楚。
她拉住他的手,不想放。
周越凯笑她像个粘人的小孩子。
“你笑起来还像个傻子呢。”她不服地辩驳,冲他勾了勾手指。
他俯身凑近。
她飞快在他侧脸亲了一下,“晚安,周越凯。”
在他洗碗时,戚烟偷偷补过唇膏。
甜甜的草莓味粘附在他脸颊上,润润的,有点黏。
楼道的声控灯忽灭,她舔了下唇瓣,用气音轻轻说:“怎么每次都是我主动亲你?”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拽住,她眼睫颤了一下,肩膀被抵着往里推。
原本站在门外的男人跨进房里,她被逼得踉跄后退,即将撞上墙面,脑后忽然垫了只手”,扣着她的头摁向他。
仓皇间,灯光“啪”地被拍灭,室内一片漆黑,她不慎踩着他鞋子,下意识拉扯他腰身的衣服稳住身体。
头刚抬起,嘴刚张开,他便低头堵住她的唇,给了她一个突然且凶猛的热吻。
门“嘭”一声关上,震响楼道的声控灯。
她被抵在门后,红唇张着,软舌缠着,手臂在他脖颈勾着,微凉的手指刺激着他灼热的肌肤。
呼吸和心跳都乱了节奏,理智屈服于本能,身体软得不像话,只想彻底烂在他手里。
他的呼吸声洒落耳畔,清冽霸道的气息漂浮在空气中,勾引着她一同沉沦。
轻软服帖的针织衫勾勒出指骨的形状,她眯眸瞧一眼,仰着头,喘着气,手指抓挠他的发。
凌晨一点,深秋初冬的京城,天寒地冻,万籁俱寂。
楼道偶尔传来一两道脚步声,声控灯亮了又灭,钥匙串当啷当啷地晃荡,门锁咔哒咔哒地打开。
周越凯用那只骨节性感的手,为她做了一件性感至极的事。
只是一点甜头而已,却能要了她的命。
她仿佛已经在火海里滚过一遭,心跳快得不行,肌肤又烫又麻,掺杂着丝丝的疼。
昏暗的环境,使得视觉以外的所有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周越凯啮咬着她的耳垂,语调缠绵,叫她骨头都酥了:“舒服了?”
她说不出话来。
身体刚为他下过一场滂沱大雨。
打湿了他的手。
她用舌尖为他擦拭干净。
“在我这儿过夜吧。”她口齿不清地说着。
周越凯稍微直起上身,手指在她侧颈蹭两下,摇头拒绝:“不行。”
戚烟做了个深呼吸,动手扯他衣服,被他擒住双手背在身后。
“你不想要我吗?”她抬头凑上前,刚好亲到他下巴。
他低头回吻她,“想要,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管是那次在他房间,还是上次在夜店,包括这一次,他总在拒绝她。
“关系不清不楚的,有损名声。”
她满不在乎道:“反正我名声现在已经烂透了——”
“戚烟,”他咬她下唇,惩罚似的,“那是你的底线,好好爱惜你自己。”
她瞬间偃旗息鼓。
他又陪了她一会儿,噙着笑意,在她耳边暧昧地留一句:“记住爷给你的感觉,下次要考的。”
具体怎么考,他不告诉她,就这么迤迤然离开了。
不仅是联系人的黑名单,周越凯还把她从微信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他回去后,给她发了条微信,只有“到了”两个字。
戚烟当时刚洗完澡,看到消息,回他:【梦到我的话,记得温柔点。】
消息发出去,她去吹头发,时不时瞥一眼手机,都没等到他的回信。
他在洗澡,还是泄火?亦或者二者都有?
算了,不想了。
但是,一躺到床上,满脑子都是他。
于是她有了答案。
周越凯给她的感觉,就是“衣冠禽兽”。
又好又坏,把人拿捏得死死的,弄得她心脏麻麻痒痒的。
她在这儿辗转反侧、食髓知味,而他竟还能从容地抽身而退。
太可怕了。
太讨厌了。
周越凯是在第二天上午十点才回她消息的。
彼时,戚烟抱着大番薯,盘腿坐在沙发上。
左嘉石来她家取画,在客厅一角挑拣着,“你画得还挺多。”
Z:【喜欢温柔的?】
看到周越凯的消息,戚烟脸一热,绞尽脑汁想着骚话。
“你给我画的这幅……”左嘉石看得很认真,“还行,四月份的肖像大赛,你就拿这幅画去参选?”
戚烟心不在焉,回复周越凯:【是啊,没经历过这种事,妹妹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