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婳呆呆看着她。
赵医生将宝宝抱到她面前：“夫人，抱一下吧。”
关婳条件反射缩回去，往后退了一大步，这个反应和祁湛之一模一样。
赵医生等人都笑了：“夫人不用怕，来，我教你怎么抱她。”
赵医生温柔抓过关婳一只手，将她的手绕到宝宝后颈处，可是，就在她即将把孩子放进她怀里的时候，关婳的心陡然一疼。
变故发生得那么突然，她浑身一震，猛然弯下腰。
她呼吸急促，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赵医生脸色大变，她忙将宝宝塞到一个护理医师怀里，扶着关婳：“夫人你怎么了？”
“疼……”关婳的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赵医生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小韩你快去找先生！”
赵医生想将关婳扶起来，然而关婳跪在地上，一手撑在地面，大口大口喘气，她很痛苦，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起来。
起初她是胸口疼，后来大脑也开始疼，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她的脑海，有什么东西正在呼之欲出。
大脑里好像忽然多出来一卷录影带，那录影带以五十倍速高速倒放，快得关婳什么也看不清，无数道不同声线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嗡嗡作响，涨得她大脑像要爆炸了一样。
原本安静沉睡的宝宝在此时也忽然醒了，婴儿强劲有力的哭泣声穿透关婳的耳膜穿进她耳朵里、脑海中。
“姐姐都没有孩子，我更不能有，不要她，不要她……”
“姐姐没有孩子，她没有孩子你知道吗！”
久远的记忆里。
“关小姐，不能生育。”
“敏敏，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和妈妈有什么关系啊，是我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就不能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孩子。”
“没事的妈妈，你别哭了。”
第268章 有多美好幸福，就有多痛苦
第268章
关婳眼前一片模糊，她循着声源看向护士怀里抱着的孩子。
她不是故意偷听到那次关敏和苏秋芝与医生的对话，只是后来的很多次，她都看得出来关敏看到小孩子时眼底深处的难过和渴望。
她并不是她嘴上说的那样不能生育也没关系。
她也想要孩子，属于自己的孩子，属于她和自己所爱之人爱的结晶。
关婳胸口一疼，嘴角溢出一口血。
赵医生大惊：“夫人！”
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祁湛之走了进来。
过来的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他其实一早就做好了关婳恢复记忆的准备，只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发现自己之前做的准备，其实都没有用。
他看着跪坐在地上满脸呆滞的关婳，心里莫名却松了口气。
他一直心惊胆战她什么时候会突然醒来，以后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他走到护理医师面前，将孩子抱到怀里，“都出去。”
赵医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主人家都发话了，她看了地上的关婳一眼，又看眼慢慢走向关婳的祁湛之，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除了孩子的哭声，再没有其余的声音。
祁湛之抱着孩子，轻声哄道：“念念乖，念念不哭，爸爸和妈妈都在这里……”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温柔了，孩子真的睡着了。
祁湛之抱着孩子在关婳面前跪坐下来，他笑得很温柔，指尖碰了碰孩子的脸：“你看，她多可爱啊，你真的不想抱抱她么？”
关婳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她看着孩子，颤抖着摇头、后退：“你别过来！”
“姐姐不能生育……”
祁湛之顿了一下，心口一疼，想到关敏儿时的遭遇，这个局面却又并不意外。
关婳惊惶又无措：“姐姐不能生育你知道吗？”
“姐姐不能生孩子，可是你知道吗，她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她很想和你有一个属于你们的孩子……”
“她虽然嘴上说着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可是我知道，她都是装的，只是为了不让妈妈担心……”
“姐姐她……她什么都没有……”关婳泪如雨下，她摊开自己的手掌，“姐姐不能生育，她不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为了救我，她丢掉了性命……”
“她不能再和自己爱的人相守……”
“她不能再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她再也不能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她那么热爱这个世界……”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了，而我呢？”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我活了下来，我有奶奶，我有爸爸妈妈，我有昭意和莫珩，我有你，还有了一个宝宝……”
这一切数下来，显得那么美好又那么幸福。
奶奶、昭意还有莫珩，他们对她那么好。
爸爸也对她很好，还给她买生日礼物，现在祁湛之也对她那么好，克林兰岛上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关婳崩溃抱着头，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个宝宝。
宝宝那么乖、她那么可爱。
本来应该是属于姐姐的。
“怎么能这样呢？”
“爸爸妈妈应该是姐姐的，还有你，还有宝宝，都应该是姐姐的啊！”
“我怎么霸占了那么多属于姐姐的东西？”
“可是我不配啊，是我害死了她……”
有多美好幸福，就有多痛苦。
“我怎么能够过得这么好的？我都在做什么啊……”关婳溃不成军，她忽然冲到祁湛之面前，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你打我啊，打我！”
“像以前那样对我，你不要对我好，”关婳大叫，“我不要你的好！”
祁湛之没有动，他仰头，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画地为牢，将自己终身圈禁，甘愿不得其所。
因为太痛苦了。
第269章 重获新生
第269章
祁湛之没有反应，关婳松开他，她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在房间里寻找着什么。
可是她什么也找不到。
她脑袋抵着墙，滑在地上，她双手交叉掐住自己的肩膀，用力得指甲深陷，直到有血溢出来，闻到血腥味，关婳心中的疼意才减少了些。
不知过去多久。
祁湛之走到她身旁：“婳婳。”
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扯过来，关婳的目光有些空洞。
男人抬起手，递了样东西到她面前。
关婳垂眸，看见一把剪刀。
她微愣，缓缓拿起剪刀。
这东西好。
她慢慢举起剪刀，刀口对准自己。
祁湛之握住她的手，将熟睡中的孩子抱到她面前，关婳看见孩子，怔住了。
“看看她，她是你的女儿。”
“她很可爱对不对？”
“可她的确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她本应该是你姐姐和我的孩子，可她却成了你和我的孩子，她多么该死。”
“她就不该活着。”
“杀了她，婳婳，杀了她，她本来就不该存在，她死了，你就不用愧对姐姐了。”
关婳的瞳孔用力闪烁了下。
“姐姐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可以样样都拥有？”
“杀了她，杀了她……”
关婳浑身发抖：“对，姐姐什么都没有，我不可以……”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随着祁湛之最后一个音落下，关婳的剪刀也用力挥下。
‘嗤——’。
刺目的鲜血溅到关婳脸上、眼睛上，将她的世界也染红了，她整个人呆呆的，双手不住颤抖。
她神色空洞木讷，低低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那片胸膛。
祁湛之满脸苍白，嘴角却勾着浅浅的笑意。
他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将她拥进怀里。
“婳婳，佛祖说，孩子命中有死劫时，只要挡过这一劫，孩子就能平安无恙，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利为孩子挡劫，从今以后，孩子是无辜的了。”
“孩子重获新生，她和我无关、和你无关、也和你姐姐无关。”
“孩子和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你不用再因为她的存在感到痛苦。”
关婳的眼泪无意识掉下来。
祁湛之抓着她的手，轻轻将刺在他身上剪刀抽出来，“孩子无辜了，现在是你了。”
“婳婳，敏敏为救你而死，那就把命还给她，如果你能活下来，那重获新生的你，就和她不再有关系。”
祁湛之抓着她的手，再次刺进自己身体里。
“婳婳……我是你的丈夫，我……我也有权利为你挡下这一劫。”
祁湛之抬手，缓缓触上关婳的脸：“婳婳，你知道敏敏为什么愿意为了救你，牺牲自己吗？”
关婳呆呆看着他。
他说：“因为她爱你，因为你值得。”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他们靠得那么近。
近得祁湛之将关婳眼中的灰败暗淡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抽疼，落下泪来，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
关婳闭上眼，缓缓倒下来，晕在祁湛之怀里。
祁湛之将她和孩子一起圈进怀里，他嘴角全是血，可他眉眼温柔，好像抱住了全世界。
第270章 她得为她自己活着
第270章
傅松赶到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他脸色一变，接过祁湛之怀里的孩子递给赵医生，又将关婳抱起来，让保镖送回卧室，然后和医生一起将祁湛之送进临时搭建的急救室。
男人身上穿的是黑衣服，即使流了一身血也看不清颜色，只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傅松一颗心不断往下坠。
祁湛之抓住他的手，他很虚弱，额上全是冷汗，瞳孔也开始涣散，可他抓着傅松的力道却那样大：“把……路斯医生……接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