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陆沉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也压根不是她生气的源头。
可是既然他要往枪口上撞,那就只能算他倒霉。
虞隙恶狠狠地想着。
她的怒火烧得猛烈,像被倒进了助燃剂,火舌蹿高得突然。
景陆沉猝不及防,被她眼中实实在在的不耐烦扎到。
那眼神又尖利又烧灼,令他感觉自己在她眼中,是最最嫌恶的人。
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或者让她先冷静。
可是喉结滚动,嗓音发颤,半晌也只低低说出一句:
“我只是觉得你见完虞伯伯可能又会不开心......”
后面也许还有没说完的解释的话,但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手指捏成拳,然后又无力地松开,最终,转身离去。
虞隙看着他被风吹得鼓胀的背影,更烦了。
明明刚才是自己发了脾气,应该会有发泄的快感才对。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
不但没有快感,反而觉得更堵了,胸口像被巨石压住。
虞隙跳进车里,降下车窗让风继续吹。
可风只是温度低,力气却不够大,吹不走巨石。
反而让她像一张感光度调太高了的照片,浑身都是噪点。
她没有力气立即发动车子,而是坐在车里,盯着窗外发呆,陷入一种想要反省自己,又不甘心就此认错的无力感。
明明在来找虞正源之前就想好了,被拒绝也不生气的。
明明是她自顾自地对胡明决一个小助理斗志勃发,人家都不跟她计较。
怎么最后生气的还是她,生完气委屈的也是她。
虞隙越想越觉得,真正应该感到委屈的,分明另有其人。
眼前于是开始浮现景陆沉那张端正的脸,每一个噪点都变成他被自己扎伤的眼神,变成他欲言又止的薄唇,和转身时落寞的背影。
真是一团糟。
虞隙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头踩下了油门。
车尾的红色刹车灯熄灭。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刚才不该让景陆沉走的。
现在再追出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人。
她烦躁地迎着冷风掉头,心一沉再沉,憋着一口气怎么也呼不出来。
然而刚掉了个头离开路边的停车位,虞隙就看见景陆沉了。
高大,沉郁,无言地。
在向她走来。
他腿长,步子迈得也大,但是因为腰杆和脊背都挺得笔直,所以一点也不显得急忙。
唯一看起来有些不协调的是他的右手手臂,没有跟着步幅一同摆动,而是受到牵制,拘谨地垂下。
虞隙视线顺着往下移,原来是手里还提了个袋子。
背后车尾的小橘灯重新朦胧亮起,只是他俩一个在车的侧面,一个在车里面,谁也没有看见。
道歉的话在嘴边滚了滚,还是难以脱口而出。
虞隙转而生硬地问他拎了什么东西来。
景陆沉就停在她这一侧的车窗前,伸长了手臂把袋子抻开给她看。
是两杯咖啡,一杯冰的,一杯常温,从颜色上看,都没加奶。
她于是猜测,应该也都没加糖。
看起来就是一模一样的两杯咖啡,唯一的区别就只有冰块。
一杯蒙着薄薄的雾气,一杯没有。
车窗开久了,冷风顺着窗口爬上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
虞隙不自然地将并不曾作乱的长发徒劳地往耳后挽,咬着嘴唇含糊不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