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国光愣了愣,轻咳一声,想说下次注意,话到嘴边却变成:“嗯,要好好保重身体。”
话一出口,他和雪枝同时愣住。
要好好保重身体是雪枝和手冢国光第一次见面时,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手冢国光被网球部的前辈找茬,差点被前辈用球拍打伤左肩,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网球飞过来,将前辈手中球拍打飞。
将那个球打过来的,正是恰好路过初中部网球场的,当时已经升入高二的朝日奈雪枝。
之后雪枝对他说:“身为网球选手,要好好保重身体哦。”
如今变成了手冢国光对雪枝说这句话,这让他们两人都产生了一种错乱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还不赖嘛。”
雪枝笑起来:“越来越可靠了啊国光。”
手冢国光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也漾起浅笑。
迹部景吾看着他微红的耳朵,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幸村精市拍拍手,将雪枝和手冢国光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氛围中拉出来。
“缪斯小姐。”他歪头看着雪枝,坏心眼地喊她,“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种花吧。”
雪枝都已经被他喊得起了应激反应,听他喊缪斯小姐就下意识想回他画家先生。
这次也不例外,她笑着说:“好的,画家先生。”
——
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两人轻轻松松跨过小溪,走到雪枝身边。
雪枝捧着花盆转身,被他们两个吓了一跳,又觉得他们站着那里不知道干什么的样子有点好笑。
她笑着招呼他们:“要来帮忙吗?”
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对视一眼,同时看着雪枝点头。
幸村精市不客气地吐槽他们:“你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吧,可别添乱哦。”
手冢国光表示:“我有好好上劳动教育课。”
幸村精市笑眯眯点破:“劳动教育课已经十年前的事情了呢。”
手冢国光:冷漠.jpg
迹部景吾轻触眼角的泪痣:“本大爷做什么都是最华丽的。”
幸村精市笑眯眯表示:“种花可不需要华丽的姿态呢。”
迹部景吾:“嘁。”
雪枝被他们的互动逗得笑出声来:“国光和景吾确实看起来不像会种花的样子。”
迹部景吾的话,比起种花,更像是高高在上欣赏花园的类型。
手冢国光的话,大概是对花无感,完全不会把时间用在花上面的类型。
听完雪枝的分析,幸村精市没忍住笑出声。
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无话可说,因为完全无法反驳。
最后四个人还是分成了两组——幸村精市和手冢国光一组,雪枝和迹部景吾一组。
两组比赛,看哪一组能又快又好地成功将花从花盆里移栽到地上。
迹部景吾看起来是那种典型的世家公子,家教良好,兴趣高雅,风度翩翩。
即便是半跪在地上挖土,他的动作也依然优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在种花,而是在插花呢。
雪枝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叹为观止。
虽然朝日奈家也是大家族,但是她的妈妈美和却给了他们姐弟十四个完全自由的成长环境,让他们按照各自的意愿去成长。
倒不是说两种观念孰优孰劣,雪枝就是有点惊讶,有点好奇。
迹部景吾动作利索,雪枝也不差,她拿着园艺刀仔细地沿着花盆边缘一周,将花盆和里面土分开,再小心翼翼地把花连同土一起取出来放到一边,成就感满满。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清脆的一声啪。
雪枝转头看过去,发现手冢国光拿着小方锄把花盆敲碎了,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他一片片地把花盆碎片取下来,花盆里的花和土没有受到一点损伤,又快又准。
雪枝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输了的微妙感觉。
不过她看看手边完整的花盆,又觉得挺好的,哪怕它只是一个普通花盆,并不名贵。
迹部景吾挖了个比花盆略大一点的坑,将带着土的花放进去,再慢慢地往里面的空隙填土。
雪枝则是拿着花盆去溪边舀水。
花盆底部有洞,并不适合装水,但是他们手边也没有其他的工具,只能将就着用一下。
她斜捧着花盆,将底部的洞与花盆口持平,借着中间的夹角取了些水回来。
迹部景吾已经填好了土,雪枝一点一点地浇上水——这片土地靠近小溪,只需要浇这一点水就足够了。
做完这些,两人最后在上面盖上了一层土,让移栽的花更快的适应这片土地,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雪枝将最后一捧土撒在上面,内心十分有成就感。
迹部景吾将手覆在她的手上,不重不轻地往下按了按,让那一捧土变得紧实,不会轻易被风吹跑。
雪枝抬头看他,两人相视而笑。
“咳……”
幸村精市和手冢国光的咳声将雪枝从成功的喜悦中惊醒。
雪枝意识到自己和迹部景吾的动作似乎有点容易让人误会,连忙抽出手来起身站好,顾左右而言他:“你们已经种好了吗?好快啊。”
不远处的别墅阳台上,有人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底。
“雪枝小姐真受欢迎啊。”赤司征十郎轻声感叹,“你说是吧,真太郎。”
第36章 奈九秋寒
36.
这场移栽比赛的最终结果是平局。
幸村手冢组完成得更快,但是雪枝迹部组移栽得更好,最后雪枝宣布两队平局,皆大欢喜。
当然,只有雪枝一个人认为这个结果是皆大欢喜。
迹部景吾觉得是和雪枝一组,并和她单独相处的自己赢了。
幸村精市觉得这是他和雪枝的约会。虽然中间跑出来两个电灯泡,但是至少电灯泡出现之前也算愉快。
手冢国光倒是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幸村精市和迹部景吾他们两有点奇怪。
四个人分别拿着园艺工具往别墅方向走去,这个时间点正好回去吃早餐。
回去的路上,他们再次路过赤司家的别墅。
和来的时候不同,此时赤司家别墅的门开着,里面似乎有人影在走动。
雪枝猜测应该是赤司征十郎过来的。不过她没有太关注,像来时一样径直走过去。
却在走出几米之后被叫住:“雪枝,稍等一下。”
雪枝回头,看到站在别墅门口的赤司征十郎,还有他身边的绿间真太郎。
赤司征十郎看着她,目光真诚温和:“关于昨天晚上的案件,有些细节想要了解一下,可以麻烦你吗?”
雪枝没想到他会问她,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点点头,笑道:“可以哦,算不上麻烦。”
迹部景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他看着赤司征十郎的目光带着丝丝敌意:“我才是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就算要问也应该问我才对吧?”
赤司征十郎微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你也一起来好了。”
说得好像对方求着要回答他一样。
迹部景吾眼神微暗,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雪枝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她看看赤司征十郎,再看看迹部景吾,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不负她的期望,走到赤司征十郎和迹部景吾的中间,似乎完全不被他们的气场影响,轻松道:“既然如此,那就进去说吧。我们几个可是最先发现案件的人呢。”
赤司家的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他们也不急着谈事情。
不得不说赤坂小姐确实是个非常称职的管家,哪怕客人比预计的多了不少,也将这顿早餐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实在是太可靠了。
赤司征十郎见她满意,笑道:“喜欢的话可以常来。”
雪枝搞不明白他是客气一下,还是真的这么想。
不过不管这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算亲密,还有三弟要偷偷介绍对象的事情在中间,她并不打算频繁拜访。
嘴上却是礼貌道:“谢谢。”
赤司听出她话里的拒绝意味,遗憾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他总是这样一幅彬彬有礼的样子,连微笑的弧度都仿佛没有改变,让雪枝弄不明白他真实的想法。
她不自觉看向迹部景吾。和赤司比起来,同为世家公子财团继承人的迹部景吾好懂多了。
迹部景吾接收到她的目光,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看他,但是心情很好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果然,就算只是一个微笑,她也能从中看出来他的自信与骄傲。
雪枝回以微笑。
——
早餐过后,他们坐在别墅楼顶的小花园里,赏花喝茶聊天。
主要是赤司征十郎和迹部景吾聊得比较多。饶是迟钝如雪枝也听出来他们话里话外在较劲。
不过雪枝只当他们年龄家境身份相似,从小被放在一起比较,难免别别苗头。
“或许这就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亦敌亦友?”雪枝在心里悄悄感叹。
幸村精市时不时插上几句话,表面上打圆场,实际上在拱火。
雪枝一早就知道幸村精市是个腹黑画家,对于他的行为接受十分良好。
毕竟她看着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手冢国光和绿间真太郎的话就比较少了,他们两个都是冷静理智话不多的人,也乐得自在。
雪枝虽然不算话少的人,但是因为早上被太宰治闹醒起得太早,吃饱了就有点犯困。
她眯着眼睛,在茶杯的遮挡下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被旁边的绿间真太郎看个正着。
众所周知,打哈欠是会传染的。
下一秒,绿间真太郎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绿间真太郎看起来太过一丝不苟,雪枝难得见他这样失礼的一面,忍不住露出微笑,揶揄着朝他眨眨眼睛:“看,我们扯平了。”
绿间真太郎抿一口茶,悄悄压下嘴角微微翘起的不甚明显的弧度。
手冢国光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赤司征十郎、迹部景吾和幸村精市虽然在说话,但是始终都有放一丝注意力在雪枝身上。
看见雪枝和绿间真太郎眉来眼去,他们默契地收回了漫无边际的话题,停止了唇枪舌剑,开始了他们这次谈话的真正目的。
昨天晚上的枫树林凶杀案,在场的除了赤司征十郎和绿间真太郎,都全程参与其中,尤其只有迹部亲眼目睹了案发现场,还有雪枝一度被当成犯罪嫌疑人。
赤司征十郎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好的别墅变成了凶手藏证物地方,整个一楼的花圃估计要重新翻新设计,还要追究别墅区管理和家政公司的责任。
当然,追究责任不是他的目的,重要的是之后不会再出现这种纰漏。
绿间真太郎作为赤司征十郎的好友和律师,帮助他处理这件事情。
听赤司说完他的来意,雪枝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也是平白无故遭受了牵连,可以追究别墅区管理和家政公司责任的。
迹部景吾看向雪枝,挑眉:“我以为你知道这一点。”
雪枝尴尬地摸摸鼻子:“家里一直都是右京负责这些。”
绿间真太郎宽慰她:“来之前右京和我说过这件事,我把你这边和征十郎这边一起处理就好。”
雪枝松了一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沟通完案件的一些细节,雪枝他们就和赤司征十郎道别了。
——
绿间真太郎和雪枝一起回去,他要去将监控录像拷贝下来,还有雇佣文书之类的文件也需要备份并公证。
要处理的事情不少,绿间并没有多留,只是在离开前递给雪枝一个精致的小礼品盒。
“这是什么?”雪枝疑惑地问。
绿间真太郎看着她:“摩羯座今天的幸运物。”
雪枝恍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事。
她今天出门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发现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告诉她当天幸运物的绿间真太郎,今天其实没有给她发消息。
想必绿间真太郎是因为今天要来高尾山,知道会见到她,所以想当面告诉她,并将她今天的幸运物交给她。
“谢谢你哦,我差点忘了。”雪枝珍惜地从他的手里接过礼品盒。
里面装的是一对珍珠耳钉。
“好漂亮!”雪枝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取出来,“今天摩羯座的幸运物是珍珠吗?还是耳钉?”
绿间真太郎见她高兴,心情很好地回答道:“是珍珠。”
雪枝将珍珠耳钉放回礼品盒,又伸手拉住绿间真太郎的手,将礼品盒放进他的手心。
在他紧张又不解的目光中,雪枝抬手取下左耳正戴着的耳环,将珍珠耳钉戴上。
她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注视着她的绿间真太郎却不由得屏住呼吸,僵硬地伸着手任由她摆布。
雪枝摘下右耳的耳环,却怎么也戴不上那枚珍珠耳钉。
“嘶——”她因为焦急而失了分寸,一不小心太过用力,耳垂戳得有点疼。
绿间真太郎被她的痛呼声惊醒,缠着绷带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大约是越心急越容易失误,雪枝硬是卡在了戴耳钉的最后一步。
“好难啊……”雪枝有点委屈。
绿间真太郎终于下定决定,轻声道:“我来吧。”
“什么?”雪枝没听清楚,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我帮你戴。”绿间真太郎像雪枝刚才那样,伸手拉过她的手,将耳环并礼品盒一起放到她的手里,然后认认真真地拆下手指上缠着的绷带。
在雪枝愣愣的目光中,他从她手上拿走那枚珍珠耳钉,弯腰凑到她的右耳边。
他特意放轻了呼吸,却依然清晰可闻,雪枝蓦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