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见有个妇人蹲在那孩子的尸身边上哭成了泪人,心中很是为她不平,便还叫随行的红袖拿了些钱财过去。她愤恨于孙元思如此草菅人命,如今来寻文琢光,便是要他出手,好生惩治孙家一番。
就算他们是烜赫一时的庆云侯府,也不能如此目无法纪!
文琢光见她着急,便伸手揉了揉她脑袋,道:“你回去等着消息罢,我不会叫他们逍遥法外的。”
她却有些倔强起来,摇了摇头,看着文琢光,似乎是他不说清楚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儿,她便不走了。她道:“孙家若要包庇孙元思,有的是办法,我今儿见那个被马踏死的孩子,他母亲也只是寻常农户打扮,我怕孙家对他家……”
文琢光道:“如此,也不是没有可能。”
柔止便更着急了,怕那户人家遭受无妄之灾,便求着他去看一看。其实就算不是她提,文琢光也不会坐视不理,如今见她似乎真有些急了,便只能无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你一道去看看。”
……
孙元思到家后,便哭着同父母说明了此事。庆云侯夫人爱子如命,如今见他这般狼狈,当下便搂着儿子开始咒骂那枉死的孩子不长眼,庆云侯则皱眉半晌,问他:“你入宫见了娘娘?娘娘怎么说?”
孙元思战战兢兢地道:“娘娘叫我先归家来,说她会代为处理,又叫阿爹进宫一趟。”
庆云侯隐隐猜到了孙贵妃的意思,顿时便点了人同自己一道进宫,同孙贵妃交谈片刻后,他再次出发。
此时已是夜晚。
孙贵妃的意思很明确——倘或要孙元思活下来,那今天的事情,必要封口。为此,庆云侯打算屈尊降贵地去那户农家一趟,同他们亲自商谈赔偿事宜。
到时候就算有人要藉由此事攻讦孙家,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庆云侯在夜色中,匆匆地赶到了那农户家中。那家人如今正为才死去的孩子设了灵堂,全家人哀戚不已,忽地见庆云侯带着人走进来,俱是一惊,旋即齐齐起身。
庆云侯道:“诸位不必多礼,本侯是来商讨赔偿事宜的。”
如今皇帝在位,赋税颇重,农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虽然伤怀于孩子逝世,可人死了,活着的人的日子却还要继续过。孩子的父亲是个庄稼汉,倒是很识大体,见状便起身叫自家婆娘倒茶来。
庆云侯自然瞧不上农户的粗茶,笑着叫免了,便吩咐身后的人将财帛奉上。
那黄澄澄的金子一出现,整个灵堂里的人眼睛都有些发红,一个两个,也不伤感了,只是齐刷刷地盯过去。庆云侯心中鄙夷,面上却一幅善解人意的样子,温柔可亲地道:“区区礼物,不成敬意。这只是一部分,诸位拿了钱财之后,未免夜长梦多,还请离开京城,我的人早就安排好了离京的车船,等诸位到了目的地后,剩余的钱自然有人奉上。”
他这是怕这些人反悔,又得了旁人的好处来攀咬自己,所以必须要将他们送离京城。
农人最重原籍,如今听了,不由有些迟疑。可是那金子实在是太晃人眼,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庆云侯笑着颔首,转身要走,忽地觉得周边有些热意。他皱着眉回头,忽地便见到那放置尸身的薄棺后冒着黑烟,他的侍从眼尖,惊道:“起火了!”
也不知是不是天干物燥,又或者是有人捣鬼,灵堂里忽地便起了火,且火势一起,便来势汹汹,庆云侯叫人护着离开,刚要吩咐人去帮着灭火,却又犹豫了。
侍从看出他的心意,便道:“如今起火,正是天助侯爷!这些人贪心不足,就只当他们自身不谨慎,致使灵前起火,一家上下,皆葬身火海!”
庆云侯闻言一凛,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今见火势愈发大了,略略沉吟,便命那些要上前救火的人退下。
“本侯今日没有来过此处,”他冷哼一声,脸色沉肃下来,下令,“谁若是敢乱传,便提头来见。”
这些都是他的亲信,闻言虽然对着火海中的哀号有些不忍之色,却也不敢迟疑,立马服从他的命令,一齐退下了去,任由大火愈演愈烈,吞噬掉脆弱不堪的茅草屋
熊熊火光将漆黑的夜幕烧出了个窟窿,浓烟滚滚,凄惨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庆云侯冷眼瞧了片刻,随后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疾驰回府。
……
文琢光同华柔止到场的时候,火势熊熊,已经吞没了整间茅屋,连着附近的邻居都有被波及。火势绵延,触目惊心。
观棋连忙命人进去救人,可火势太大,到了最后,也只留下了数具尸体。一家老小,从上到下,无一幸免。
柔止怔怔地看着,只是觉得心头说不出的寒凉。她颤声道:“如今是夏夜,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起火?”
文琢光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将她带开。
她怕得要命,缩在他怀里一声不吭,唯有身子微微颤抖。文琢光忽地便后悔答应了带她来,便说:“这火灾来得蹊跷,只怕今夜大理寺还有事要忙,我带人去一趟大理寺,你先回家去。”
她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只是摇头:“我要同哥哥在一起。”
她心中怀疑是孙家放火,又觉得孙家实在是穷凶极恶,一面不住地害怕,一面又怕文琢光被他们害了,便怎么也不肯放手。文琢光见她脸色煞白,知道她今日一直被惊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思来想去,便把人抱在怀里。
“那我带你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