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之微微拧眉,显然也很为难。
“罢了。”左都御史一声叹息,“你好自为之吧。”
他快步离去。
陶鸿正作为她的直属上司,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最初的震惊过后,甚至还对她十分和蔼地笑了笑:“曜灵,一会儿都察院见。”
易青云很惋惜地看了她一眼,不敢和她多说话,没有上前。
崔韶光仍旧是看也不看谢韫之一眼,迅速离开;魏烨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谢韫之却避开他,上了马车。
……
“顾御史,这是岭南进贡的荔枝。”捧着托盘的大太监笑眯眯道,“不多,总共就两筐。慈宁宫得了一筐,陛下吩咐,给您这儿送了半筐,余下才是各宫均分——还有些当季的果子,都是挑得最好的,您瞧瞧?”
谢韫之看了一眼。
“臣谢陛下恩典。”
大太监带着人离开了。
自从当日殿上揭露她身份后,延景帝再无顾忌,开始肆无忌惮地宠爱她。
各地贡品,珍奇宝物,源源不断的赏赐往顾府送。顾伯延得知这个被逐出家门的“儿子”原来是女儿,还让皇帝看中了,喜不自胜,着急忙慌地带着人登门,以孝道相挟,想把这个女儿重新认回家门,谢韫之当然不肯,极其强硬地赶了他出门。
锦衣卫日夜守着顾府,这番动静当然瞒不过皇帝。
第二日,顾伯延被随意寻了个由头,贬出了京城。
帝王心思昭然若揭,如此高调的恩宠,变着法子讨她欢心,不仅朝中人尽皆知,连民间都有所耳闻,已经传出了无数个版本的话本,写的都是霸道皇帝和貌美女御史的风流韵事。
……
“曜灵。”延景帝领着谢韫之走在前面,内侍们都远远跟着,“这几日过得可好?有人惹你不高兴吗?”
“回陛下,臣很好。”
“怎么还是穿着官服入宫了?”延景帝看着她,语气温柔,“虽然曜灵穿男子服饰也好看,但朕更想看看你恢复女子打扮的模样。”
“臣更喜欢着男装。”
“好吧。”延景帝没有坚持。
谢韫之垂眸。
皇帝的“不会逼迫”,只不过是他掌控全局之后的怀柔手段。
锦衣卫在她府邸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府中侍女外出时间稍久,就会被盘问送回。她的一言一行,都受到严密监视,一旦和哪个男人多说了几句话,第二天都会被延景帝留下,询问她昨日和谁说了什么。
他明明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还要让她亲自讲一遍,信息没有出入,才能打消他的怀疑。
他对她势在必得。
谢韫之非常清楚他的心理,谨慎地把握着关系的度。
不能太冷淡,一个好脸都不给,很容易让他失去耐心,直接强取豪夺;也不能太热情,让他产生错觉,得寸进尺。
若即若离,表现出适当的好感,才能让他保持耐心。
这段时间,顾府明面上一切如常。只是中断了对外的书信往来,避免让锦衣卫抓到把柄。谢韫之却带着侍女频繁出入一些酒楼茶馆、娱乐场所,或者逛街散步,经常全京城到处玩耍,时不时还去京郊爬爬山赏赏花,引得一帮锦衣卫不得不乔装改扮,跟着她全城到处跑。
也亏得她现在是女子身份,众人都以为她和皇帝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因此也不作追究。左都御史两只眼睛都闭上,眼不见心不烦;陶副都御史态度比以前更加热情,非但不介意谢韫之把工作都丢下不做,甚至等她回了都察院,还要问她玩得好不好,关怀备至,照顾十分到位。
“朕听说,曜灵近日在修缮宅邸?”延景帝问她,“是想造园子吗?宫中有江南园林世家出身的造园师,技艺绝佳,要不要朕派他去替你主持修缮?”
“……不必了。”谢韫之婉拒,“臣不过兴之所至,想要自己设计着玩玩,让专业的造园师见了,未免丢丑……毕竟臣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做,有些无趣。”
自从她身份被公布,都察院各位同僚都谨慎地和她保持距离,唯恐一不小心触怒皇帝,只有上了年纪的官员才敢和她多说几句话,不过除了陶鸿正,也没人愿意理她。
延景帝自然是知道她为什么会没事做的,他笑了笑,道:“若是缺什么造园材料,同朕说一声,朕派人给你去找。”
“谢陛下恩典。”
二人过了回廊,六名宫人抬来一架步辇。
谢韫之当然是无论如何不肯坐的,延景帝无奈,于是又命人抬了顶青篷小轿,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去。
宫人起轿,往西边去。
走了很长一段路,轿子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