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想活着啊。
他敛了情绪,轻嗯了声回复云厘,便直接启动了车子往江南苑开。
全程云厘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态,他有些心不在焉,驾车时变道亮灯的反应都比平时慢许多。
“计划多久了?”开车回去的路上,傅识则问她。
“没有计划……”云厘支吾道,“在见他父母前,其实我都没有想清楚要说什么,我只是希望,他们能不再怪罪你了。我也想找到证据,让你不要怪自己了。”
“其实你和我说起江渊哥哥去世前写的那篇日记,我是有点怪他的。”
总觉得是那篇日记的存在,才让傅识则被指责和内疚折磨了那么多年。
傅识则开着车,目光放在路况上,他应道:“不要怪他。”
前车刹车,云厘看着前车的红灯,也喃喃道:“嗯,不该怪他。”
云厘想起那一天,红跑道上的帆布鞋,对方温柔的笑化在日光里。
不应该因为最后的阶段,而让人忘了他前二十年的温柔和善良。
温柔的少年,从来没做错过什么。
顿了好久,云厘才看向傅识则:“那你呢,你还怪自己吗?”
天色渐暗,傅识则的眸色已经看不清了,汽车穿梭在往来的人和车中,片刻,他笑了笑,让人分辨不出情绪:“我不那么怪自己了。”
……
车停在小区里,两人到附近的菜市场打包了些熟食当晚饭。刚在桌上坐下,云厘却意外地接到了江渊父母的电话。
他们想和傅识则说话。
云厘把手机递给他,傅识则起了身,拉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
“江叔、江姨。”
傅识则已经许多年没喊过这个称呼。
空中只有飕飕风声。
“孩子,听江叔江姨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们接受不了,爱着我们的渊渊怎么会忍心丢下我们,都怪在了你头上。”江父的声音发颤,“我们看着你长大的,怎么会,错怪了你那么多年。”
他们自己也才想起来,他们看着傅识则从三岁长到二十岁。
他从小就没在父母的身边,每次跑到禾苑就说要吃他们俩做的菜。
他们心疼这个孩子,父母给了他优渥的资源,却没有给予陪伴和爱。
每年的儿童节,都是他们带着他和江渊去外面的游乐场玩。
这么几年,因为痛苦和怨恨,他们将一切责任归咎到这个将他们视为家人的人。
江渊发生的事情,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
说完他自己眼里泛起了泪水,“是江叔江姨不好,没照顾好渊渊,也没照顾好你。”
“今天厘厘和我们说了很多你的事情,也听叔叔阿姨说的,渊渊是个好孩子,他会希望你好好活着,而不是因为他过得不好,他如果知道了的话,会很伤心的。”
江渊确实会这么想的。
他会希望他好好活着。
这样的江渊,也才是傅识则认识了十七年的人。
那困扰着所有人的痛苦回忆,并没有在今天一瞬消逝。傅识则脑中一瞬划过无数的影像,最后均化为空白。
他也希望江渊好好活着,只不过,不再是那么强的执念。
他嗯了声。
听到他的应答,电话对面的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傅识则想起了很多个坐在这里的夜晚,对面的楼层换了一户户的人家,失去挚友时的绝望、痛苦、内疚似乎随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也渐渐地从生命中淡去。
有些一直以为跨不过的坎,也终究成为了无数过去中的一笔。
云厘拉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他刚挂电话。
冷风中,云厘只是紧紧地抱住他。
感受到身体上的温度,傅识则回过神,低头,鼻间是她发上淡淡的花香,他僵硬的身体动了动,回抱住她。
“他们说什么了?”
傅识则用简单的几个字概括:“说不怪我了,让我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