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挽唇道:“我正好也是这么想的,让外祖母乐一乐。”
沈蜜想了想道:“那姐姐要不要这会儿就去找父亲说说,明天席面也好提前多备张位置。”
沈如点头应是,复又扭捏着小声道:“我一个人过去说这事儿吧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蜜儿你陪我一起去吧。”
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怪不得这么晚还眼巴巴地跑来寻她。
沈蜜倏然抿唇笑了笑,打趣她,“二姐姐,原来你也会有难为情的一天呀。”
沈如啐她,“小没良心的,学会嘲笑你姐姐了,白日你在祖母那里难为情,别忘了是谁替你解得围。”
沈蜜月眼弯弯,笑靥如花。
“是是是,姐姐说得都对,我这就陪您一起去找父亲,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沈如噘着嘴巴,过来挽她的胳膊。
两人打着灯笼一起去了宣德堂。
宣德堂的书房内,灯火依旧亮着,两人走在廊下,本想着父亲这么晚定然是回卧房去了,却没想到,竟然还在书房忙着。
两人朝书房走过去,却突然听着里头传出一阵哗然的争执声。
“为父不是早说了,不让你说出去,不让你说出去,你为何就是不听!”
“父亲,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你罚我骂我吧,这样我还能好受些。”
是大哥和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而起了冲突。
两人惶惑间,立在门口不敢进。
屋内沉寂了半晌,最后化为了父亲的一声沉重叹息。
“哎,此时打你骂你也是于事无补,你回去吧。”
没一会儿,垂头丧气地沈洛从屋内出来,正好撞见了沈蜜和沈如。
沈洛一顿,面上表情难过又自责,沈如问他:“大哥你怎么了?”
沈洛却摇着头离去,并未同她们说明。
两人熄了灯笼进去,沈黎背靠在太师椅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两人福身行礼:“父亲万安。”
沈黎方才敛去了面上的沉重,对着二人道:“蜜儿,如儿,这么晚了,你们两怎么来了?”
沈蜜追问:“父亲,方才您和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沈黎一怔,复又摇了摇头语义含糊地遮掩了过去。
“没什么大事,你们两个就不要忧心了。”
沈蜜犹有些担忧,只道:“那您和大哥之间的关系,可别因此生分了才是。”
沈黎颔首:“那是一定的,蜜儿放心。”
见沈如立在一边不好意思说,沈蜜便主动替她告诉父亲。
“父亲,还有件事情。二姐姐明日想把郭秀才叫来,让他表表诚心,希望您同意。”
沈黎当即含笑答应了,“那感情好啊,这样一来,你外祖母也能高兴。”
沈蜜又道:“那没什么事儿了,父亲早点休息,女儿们告退了。”
沈黎笑着颔首,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事重重,目光闪烁。
疲惫地叹了口气。
傅昀州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恐怕接下来他沈家不会太平了。
*
翌日一早,鸡鸣时分。
全家人都早早起来,穿上素白的孝服,去沈家祠堂参加祭祀。
祭祀活动是前些日子就安排好的,由专门的佛子和法师主持,诵经祈福,抄写佛经,焚烧黄纸,上香祈福。
全部过程走完,基本需要一上午的工夫。
所以天蒙蒙亮的时候,大家便都起来了,收拾妥当,取好一应香箸蜡烛后,便一起沿着木制长廊,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沈蜜身披雪白素稿,未施粉黛,肤如凝玉,眉目淡若远山,整个人显得纤弱无匹,惹人心生怜意。
她往祠堂这一路过去的时候,几个表哥争先恐后地给她引路。
“表妹走里面。”
“这香箸篮子我给你拿吧。”
“表妹小心台阶。”
沈蜜只觉得别扭,扭头去找大哥和姐姐,想摆脱这几个表哥的过分殷勤。
可姐姐和郭秀才在一道亲昵无间的并肩走着,她没这个去搅扰的心思。
而大哥呢,也不知怎么了,从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怪怪的,垂着头情绪低落至极。
甚至自己主动搭话,态度都是不冷不淡的,让人捉摸不透。
沈蜜最终将目光投到了一旁独自走着的宋远身上。
长辈眼中最不沉稳的,今日却极其安静。
她几步走过去,摆脱了三位表哥的“引路”。
“宋远表哥,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宋远愣了愣,沈蜜已然步至他身旁,其余三哥表兄弟,则是用一种敌意的眼光看着他。
一时间,默然独行的他倒是成了众矢之的的那个了。
这全是拜眼前这个灵巧的小姑娘所赐。
宋远问她:“表妹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沈蜜眼眸轻转,压低嗓音对他道:“表哥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借口找你解围吗?”
宋远明白了过来,颔了颔首,冲她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低声道:“我很愿意替表妹解围。”
沈蜜对他会心一笑,乌瞳灵动,“多谢表哥。”
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并肩往前走走着。
其实方才这三位表哥的行为,让沈蜜有些许反感。
毕竟这是她母亲的忌辰,如此心浮气躁,刻意殷勤,反倒会令人感到不适。
来到祠堂后,灵台已然搭好,法师和高僧坐在灵台前,敲着木鱼,咪咪哞哞得唱着梵音。
长明灯已燃,香炉已生,青烟袅袅。
地上铺了整整三列蒲团,众人上前去找到位置跪下,双手合十,诚心祈福祝祷。
沈蜜跪在第一排,身边是大哥和宋远,二姐跪在第二排,秀才陪在她身边,接下来便是林姨娘,沈临,沈岚,还有一众表亲。
老太太年龄大了,跪不得太久,法事便空缺不来参加,只等着一会儿进香的时候再进来。
众人皆已到位,唯独沈黎未至。
听说是今天一早府衙有事,被匆匆叫了过去,要晚些才能回来。
沈黎让大家不要等他,只管循着规矩,按部就班得开始便是。
一会儿他回来后,会将自己缺失的部分流程补上。
沈蜜却有些不安,想到昨天父亲和大哥的对话,再加父亲今日一早突然被叫走。
这实在是太奇怪,太巧合了。
冥冥中,让她觉得,父亲或许是摊上事儿了。
她时不时睁了眼睛,去瞧父亲那个蒲团的方向一眼。
可一直到法会结束,那头也是空空如也。
法师持着净瓶走下来,用柳枝沾了净瓶中水,洒在每个人的身上,意在驱邪避害,安康顺遂。
宋远看出沈蜜的着急,在她耳边小声安抚道:“表妹别急,舅父迟迟未归,说明事务繁琐,若是真有事,早有人来传消息了不是。”
沈蜜想想也是,便稍稍安了心,颔了颔首,小声道,“好,我不着急了。”
法会结束后,法师让众人退到祠堂外面,开始布置下一轮进香环节要用的东西。
沈蜜方退身到外头,三个表哥却又不约而同地突然围了上来,开口尽是关切。
“表妹累不累?”
“表妹膝盖疼不疼?”
“表妹累的话,要不要去廊庑下坐坐。”
沈蜜被他们这一串连珠带炮的轰炸弄得有些头大,摇着头拒绝。
钻出人群想透口气,便朝着独立一隅的宋远奔了过去。
“表哥,我同你说个事儿。”
宋远瞧着奔至她面前的沈蜜,眼中噙着淡淡笑意,低声问她。
“表妹又想让我解围了?”
沈蜜无奈地叹气,颔了颔首。
宋远颇觉好笑地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祠堂的门再次打开了,高僧让大家排队进去上香。
由于父亲还未回来,沈蜜便排在沈洛之后,是第二个上去进香的。
沈洛进完后,她这厢方提起裙子准备踏步向前。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下人报来的喜讯、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众人转身往门外看去,却见沈黎一身官袍,面色凝重地踏着石阶朝众人走来。
与他并行的男子,身着墨绿色挺拓官袍,眉目修朗如云,身姿巍峨若岳,行动楚楚谡谡,所到处人人因他的威势所垂首。
不是傅昀州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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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要是我哥哥这样我会恨死他,说是小题大作也好,他说出去的行为完全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之前姐姐和他撮合女主和傅也是,明明女主明确表示不愿意,还撮合!还撮合!说是为女主好,放屁,没有尊重本人意愿,只会打着为你好的幌子,现实中有这种亲戚太气人了】
【男配都不错】
【撒花】
【等等等】
【感觉除了男主,男配我还都挺喜欢的】
【
【这文卡的我难受了……呜呜呜呜】
-完-
第36章 一更
超级修罗场(下)
进香过程因着傅昀州和父亲的到来, 中途停下了。
众人纷纷恭敬行礼,“参见都督。”
傅昀州走进祠堂,立在沈蜜不远处的地方,那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沉沉的, 深邃的, 夹杂着莫名的情绪。
祠堂外,一轮旭日已然东升, 万丈金芒洒下来,驱散青蒙蒙的雾霭, 透过高门和窗棂, 照进半个内室。
沈蜜垂着眸,不与他的目光接触,黑色长睫微微颤动着, 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他突然过来,是要做什么?
众人立在那儿大气也不敢出,半晌后才听到傅昀州钟磬一般沉着的嗓音。
“大家不必拘礼, 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傅昀州又道:“本都今日正好来沈大人府上办差, 听说是先夫人忌辰,在祠堂办了法会,便想着顺带进来上炷香,聊表寸心。”
众人虽诧异, 但亦有不少跟着附和的, “原是如此, 都督真是贤德。”
硕大的沈氏祠堂内, 一时间私语声不断。
原本围在沈蜜身边献殷勤的几个表哥面面相觑, 不知发生了何故。
有高僧给傅昀州递上香箸,傅昀州接过,香箸在他手中升腾者冉冉青烟。
他侧目,一步步朝沈蜜的方向走去。
沈蜜僵在原地,围着她的三个表哥明显感受到来者满身的凌厉之气,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傅昀州走到沈蜜身边,如寒刀一般的漆眸一寸寸剜过方才贴在沈蜜周遭的那三位表哥。
让人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不由地又退远了几步。
尚未弱冠的孙连海甚至当场打了一个哆嗦,一贯沉稳端方的孙连州目光中也闪烁起了怯意。
傅昀州将手中的香箸递给了沈蜜,眼中的寒芒瞬息收去,嘴角泛起了些温存。
“沈姑娘,我同你一起上香。”
沈蜜被众人看着,一时间下不来台。
傅昀州这出是赤裸裸地当众宣布主权,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沈蜜抬眸看着傅昀州,这种无形地逼迫让她心中一阵局促,嘴角绷得紧紧的。
但又不得不从他手中取过香箸,好快点解除这场众目睽睽下的窘迫。
沈蜜接过后,傅昀州又从高僧手中接了一炷香,心满意足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同沈蜜一起并肩上前。
跪到了蒲团之上,对着沈蜜母亲的牌位,叩拜了下去。
两人叩拜完三次后,起身将香箸插到高脚黄铜香炉中,沈蜜神情恍惚,差点被落下的烟灰烫到,傅昀州眼疾手快地抬手格挡了一下。
那滴香灰落在他的虎口处,那一处白皙的皮肉瞬间烫红了。
沈蜜瞪大了眸子瞧他,傅昀州却面色平静地同她轻声道。
“沈姑娘下回小心些。”
随后,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刻也没有多留,对着立在旁边,双眉紧拧的沈黎落下一句。
“沈大人,本都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沈黎连忙躬身作揖,“都督慢走。”
傅昀州带着人离开了祠堂。
说是敬一炷香,就只是敬一炷香,并未借口多留。
沈蜜走回人群中,朝门外望去,傅昀州一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石阶的尽头、
她心中一阵慨然。
那一刻明白了所有。
哥哥和父亲昨日为何会争执,哥哥为何会神色沮丧,欲言又止,父亲又为何会这么早被叫去府衙,为公务所绊。
这一切都是傅昀州的手笔。
他今日的目的达到了。
他从未对她放手,也不会放过她。
沈蜜感到一阵颓丧,一张小脸暗淡下来,没有半点神采,目光空洞洞的,心中很是茫然。
一上午的法会结束后,沈黎宣布众人可以去正堂花厅用膳。
“午膳已命人摆好,请大家移步前厅。”
大家纷纷脱去孝服,递给下人收纳好后,三三两两步出祠堂,往正厅走去。
回去的路上,沈蜜独自默默往回走着。
那些大表哥们则像是换了副面孔一般,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离得远远的,像是躲瘟神一般的躲着她。
与方才来的时候简直天上地下。
三人肩并着肩,走在抄手游廊的拐角处,聚头小声地窃窃私语。
“舅父把我们叫来,我寻我们开心的吗?”
“是啊,那永州都督明显是看上了沈表妹的,你没见他今日那眼神吗?杀气腾腾的好像要把我们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