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什么时候再回京城呢?”玉明熙关心道,“伯父伯母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在身边,他们会担心。”
说到此处,林枫眠低低笑出声来,“我活了二十二年,这是第一次离开爹娘。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日后才能好好孝敬爹娘。”
看他如此坦然,玉明熙心中的愧疚也少了几分,“那你就放心去通南府吧,等我在广阳府安定下来,得了空就去看你。”
“我知道。”
玉明熙又想了想,眼睛一亮,“对了,我舅舅在通南府呢,我一会儿就修书一封寄给他,让他加派些人手保护你的安全,毕竟是在边境线上,事事都要当心。”
两人在院子里聊得开心,小燕站在一旁为二人斟茶。
从院外路过的人瞥眼瞧见这一幕,只当是花树下有两个神仙容貌的公子小姐在谈情说爱。
玉显躲在院门外偷看,看里头二人笑的开心,他眉头却越皱越深。
身旁跟着的随从西山抬头看看将军又透过半开的门看院里一片落花,粉嫩的花瓣随风而落,宛若一幅画。
行伍出身的西山是个泥腿子,看不懂这画中的男女痴情,抬头问:“将军,您扒在郡主院门外好一会儿了,到底是在看什么呀?真有事儿进去问问郡主不行吗?”
玉显啧了一声,一手敲在他脑袋上,打的西山叫疼,“都说了多少遍,不要叫郡主,我妹妹都说了不想让人惹人注意,以后记住要叫小姐。”
西山“哦”了一声,捂着脑袋说,“那将军您不进去,咱们能走了吗?”
玉显扒着门偷看,瞧着里头的林枫眠对玉明熙亲密无间,越看越生气,“谁闲的没事会领一个男子回家里来过年,我看明熙跟林枫眠肯定有事。”
军营里的糙汉子没心思去管小姐公子们的事,西山只急忙催促说:“您就别看了,府尹大人一早派人来传口信,说见您有要事相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刚过年才几天,府尹就派人来找他,指不定又有什么公事派下来。
玉显不悦的从门前走开。
除夕刚过几天,街上还没有多少人,玉显骑在马上往府衙赶去,一路通畅,来到府衙前,外头有个小衙役在等他。
“将军您可来了,府尹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衙役引他进去。
看衙役着急的样子,玉显有些不解,问道:“府尹是有什么要事相告吗?”
衙役道:“小的也不知道具体,好像是上头发下来的密令,府尹大人刚看过就派人去叫您了,或许是要抓什么人吧。”
要在广阳府里抓人,不仅需要在府衙里找户籍名册,更需要守城的将士关城门,四处查访。文官与武将通力合作,才能顺利将事情办成。
走近府衙后面,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妇人与男人相互争执的声音。
妇人声音有些激动,又叫又摔东西:“我打死都不会同意的,那可是我大哥哥家的遗孤,是我们玉家的血脉,你要去抓了她,你干脆把我也一起抓起来吧,连带着我给你生的儿子女儿都别放过。”
男人语气隐忍,“你在这儿跟我撒泼有什么用,这是上头传来的密令,我还能违抗不成?你是不知道当今皇上的脾气,谁敢跟他对着干,那是全家性命都别想要了。”
“那皇上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把人抓起来吧,你再看一眼那密令,连罪名都没有,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我也不明白呀,按照上头的意思,是要把人抓了送回京城还是抓起来先关着?”男人“嘶”了一声,坐了下去。
妇人听罢又怒道:“说了不许抓,这都没出正月,你去抓人那不是招晦气吗。”
男人无奈道:“行了行了,我不是已经派人去找玉显了吗,等他到了咱们一块商量商量,你也不用在这儿跟我置气了。”
说罢,外头衙役就领着玉显走到了后厅上,“大人,夫人,玉显将军请到了。”
府尹夫妻两个见了玉显就像见了救命恩人似的,两人一起走过来,一人拉着一只手将人带进去,顺手禀退了一众下人。
玉显在外头听了两嘴,没听全,疑惑的坐在椅子上,“大人,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广阳府的府尹郑崇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确定里外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才说,“我昨日夜里收到的密令,看完之后一晚上没睡着觉,找你来一起想想办法。”
“什么密令?”
郑崇神神秘秘道:“是陛下派羽林卫下达到各个州府的,说是要,抓郡主。”
玉显瞪大了眼睛:“哪个郡主?”
在一旁看着两人的玉盈等不及了,给了二人一人一拳头,敲在脑瓜上,“咱们大靖国还有第二个郡主吗?!”她放低了声音,“不就是明熙吗,她现在就在你家里。”
玉显依旧没回过神来,“她说是厌倦了官场,以后要在这定居了,皇上闲的没事儿抓她干什么。”
郑崇紧张道:“我们也不知道啊,密令上就只说找人然后抓起来,也不说是抓了送回京城还是就地关押,圣意难测,这大过年的,因为这一张密令,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
看着惆怅的姑姑和姑父,玉显颇为无奈,提议说:“要不然大人您上书去问问我妹妹她犯了什么罪,要是罪过不大,咱们就秉公处置,要是……”
“呸呸呸,别瞎说。”玉盈打住了他的话头,“明熙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犯罪。”
“那也总得把事情弄清楚吧。”玉显道,“我当然也相信妹妹,但咱们被蒙在鼓里,办事也不方便呀。”
都是玉家人,多多少少都沾过定远候的光,玉明熙是定远候的血脉,是被玉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一张密令虽然让人心慌,但他们更加担心玉明熙是惹上了什么事端。
玉盈想了想,又说:“要不然,你回家去问问她,明熙不是从京城回来的吗,她既然说要在这定居,肯定不是无缘无故,你去把事情问清了,我们再讨论怎么办。”
三人一合计,决定就这么办。
为了不惹人注意,玉显装作没什么大事从府衙出来,转头就去了军营,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玉府。
他走去玉明熙的院子找人,却只见到在院子里扫花瓣的丫鬟。
“小姐呢?”
“回将军,小姐去林大人住的厢房去了。”
“什么?!”玉显顿时怒意上头,他们两个人果然有事!气轰轰的走去厢房。
走到门外就听见里头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门扉大开,里头人似乎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玉显走进去,才看到一屋子加上丫鬟家丁就有七八个人,手忙脚乱的整理着。
“哥哥回来啦!”玉明熙从箱子旁站起身来,擦擦额头的汗,“枫眠明天就要去通南府了,我叫了人过来帮他收拾行李。”
“哦。”玉显愣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妹妹啊,你跟我过来一下。”
闻言,林枫眠转了目光过来,有些担忧的看着二人。
玉明熙看了林枫眠一眼,眨了下眼睛让他定心,自与玉显一起走出去。
二人走到无人的墙角,玉显小声问:“我今日去见姑姑姑父了。”
玉明熙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桃花般粉嫩的小脸淡淡道:“今天不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哥哥去见姑父,是为了公事吧。”
玉显低头看着娇小的妹妹,过了那么多年,她也没有长高多少,甚至比之前还消瘦了一圈。她眼中不再是孩童的天真可爱,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忧愁。
他低声说:“上头下了密令说要抓你,你这次从京城回来,不是厌倦官场争斗那么简单吧?你是犯了什么事儿吗?”
“我……”玉明熙努力想让心情平静下来,可怎么回想都是与那人纠缠在一起时的崩溃,她缓缓抬起头,勉强扬起一个笑容,“我应该是得罪了皇上,他找我回去,可能就……再也不会放我自由了。”
“你怎么会得罪……皇上?”玉显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自家妹妹说着这样让人惊恐的话,竟还能笑得出来。
“哥哥,那些旧事我不想再提起了。你如果担心我会给家里添麻烦,就把我送去府衙关起来吧。”
“胡说什么,你是我妹妹,我可干不出那种大义灭亲的事。”玉显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安慰说,“你不用担心,这事儿我帮你扛了,上头真要来人,我哪怕卸甲还家,也一定要保住你。”
有家人在身边,玉明熙终于感觉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依偎在堂兄的怀里,收起了勉强的苦笑,泪湿眼眶。
额头上的冷汗被微风吹过,一阵凉意从脑门儿冲到全身,玉明熙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忙推开玉显,跑到墙边去扶着墙干呕起来。
还没吃晚饭,胃里空空,怎么吐都只有酸水。
玉显又吓了一跳,忙去她身边,轻拍她后背,“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给那小子收拾行李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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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撒花,欢迎新生命】
【宝宝?】
【这是。。。。。有了?】
-完-
第43章 、43
◎“孩子不是他的”◎
扶着墙干呕了一会儿,玉明熙感觉浑身不适,原本粉嫩的小脸也褪了一半血色。她摇摇头,“我没事,许是中午吃得多了,肚子里有些积食。”
玉显扶着她站稳,担忧道:“你这小身板都多少年了也没长两斤肉,我真怕哪天刮大风把你给吹跑了。”
兄妹两人年龄只差了两三岁,体型却相差甚大,玉显一只胳膊比玉明熙的腿还要粗,也难怪他总放心不下这个堂妹。
玉显安抚她说:“过年吃的当然多,你若是受不了,便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给你瞧瞧,开两副健胃消食的方子,也少受这些罪。”
请大夫……
玉明熙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犹豫了许久才说,“不着急,还是先送枫眠离开再说这些无关要紧的小事。”
张口闭口都是林枫眠,玉显格外不舒坦,心思直的大男人不懂得隐藏心事,直言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怎么那么好,都把人带到家里来了,还说只是普通朋友,给外人看了,还以为是带了上门女婿回来呢。”
被堂兄半怨半打趣地说这样的话,玉明熙羞红了半张脸,胳膊肘轻轻捣了他一下,“别瞎说,他只是顺路送我过来,明天就要走了。”
玉显赌气说:“赶紧走了的好,虽然我也很欣赏他才华横溢,但总不好让你们两个再花前月下,给府里的下人看见了,背后说的可不好听。”
“行了行了,哥哥别打趣我了。”玉明熙松了他的手,走去厢房。
天色渐渐暗下去,天边的夕阳仿佛烧着的火焰一般染红了飘浮的云彩,金色的阳光洒在庭院里,从屋檐上落下来仿佛一道金色的瀑布,带着微烫的温度划过指尖。
厢房里是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大大小小好几箱子,过来帮忙的下人出了房间去,原本拥挤的屋子顿时显得空旷起来。
坐在桌边,玉明熙支着桌子托着脸,微笑着看对面的青衣男子。
他身上穿了新做的水青色春衫,端着茶杯亲抿一口。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林枫眠被她盯得有些自在,抬眼回视她的目光。
“看我那么久,想什么呢?”
玉明熙轻笑两声,坐正了身子,两鬓边垂下来的流苏晃出轻微的幅度,被外头照进来的金光映照的金闪闪一片,连她脸侧的轮廓都柔和了许多。
“如果当初你说要娶我的时候,我早早答应你就好了,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烦心事。”分别就在眼前,玉明熙也不禁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早早的成了亲,断了裴英的念想,或许就不会连累林枫眠到如今这个境况。
往事不可追,她也只是想想,对着朋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林枫眠知道她的心思,云淡风轻道:“人各有命,经历了这一番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吃过了亏,看遍了人心,日后再怎么往前走,心理也有定数了。”
玉明熙点点头,微笑着,“你说话总是有道理,我……也会好好思考以后要怎么走。”
林枫眠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伸过来,在她头上摸了摸,视线看向窗外的院子。
夕阳的光辉渐渐落下去,院子里暗下来,依稀能听到隐隐虫鸣。夜里的温度有些凉,二人喝着热茶聊天谈心,即使物是人非,至少还有彼此能信任依靠。
第二天一早,行李被搬上了马车,玉明熙起了个大早前来送人。
“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我不说一定能帮你解决,至少能帮你想想办法。”玉明熙拉着林枫眠的手一起走出府门,走到马车前也不舍得松手。
玉显骑上马,看两人难舍难分,插话道:“昨晚说了半宿的话还没说够啊,再不赶紧启程,天黑之前可就到不了驿站了。”
林枫眠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我,日后又不是见不了面了。等我把差事忙完,再来与你喝茶。”
玉明熙点点头,依依不舍的松了手。
护送官员前去上任,如此重任自然要玉显亲自前去。一行人离了玉府,往城门边驶去。
共同携手共度几年的好友,如今远去履行他的使命。玉明熙站在府门边,远远的眺望着离去的马车,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伤感了半日后,玉明熙翻出了父亲和母亲留给自己的遗产。
当初她远赴京城,而双亲留下的遗产大多数都在广阳府,京城也有一些,只是不多,而她又在官场上忙碌,无心打理,便将那些京城的铺子转手卖掉了。
现在已经决定了定居在广阳府,便翻出了田契铺约,好生打理起来,为以后的日子做打算。
坐在院子里,旁边是落英缤纷的花树,玉明熙与小燕、青竹、杨宏一起翻看遗产。
在一堆泛旧的纸张里,小燕挑出一张来递给她,惊喜说:“小姐,这个宅子位置好,里头还有一个湖,咱们就去住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