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动手中的势力查了多日,仍未找到那个神农谷前辈的蛛丝马迹,她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般。
他手中唯一的线索,便是周通通丢失的儒衫和那位老者身上的极为相似,而周通通的行李上多了淡淡的山茶香,多半是有人翻找衣物时留下的。
这香味,会不会和顾青有关,而这位高手,是否和顾青打过交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诚然,那位高手在神农谷的地位举足轻重,得到她的助力对未来谋划大有助益
但他更担心顾青会不会卷入这暗潮汹涌的风波,虽不能与她相守,却想护她周全。
躲过一劫的顾青面上神色自若,心中却是多少猜到了这一出背后的秘密。
她简直怀疑谢白羽上辈子是个侦探或刑警,这么一点小破绽就被他顺藤摸瓜地怀疑到自己身上,还让周通通若无其事地来套话。
“真阴险,以后要不是求他办事,还是离他远点。”
她刚打定主意,却见谢白羽突然站起身来,冲着岳东篱拱拱手。
“岳掌门,你们此行是为了救援阎罗谷里的侠骨剑关河暮吧。”
“正是。关师弟被魔宗围攻,陷在了阎罗谷,我等心急如焚,此行赶来这原太城,便是想找到办法救他出来。若谢公子有良策,还请不吝赐教,大恩大德,我岳麓剑宗必铭记心中,日后任凭驱策。”
岳东篱一怔,随即言辞恳切地回答,对同门的拳拳心意溢于言表。
“岳掌门还真是忠厚长者,童大师,劳烦你把阎罗谷的情报和大家说说。”谢白羽望向明将军身旁的汉子。
那粗豪汉子腼腆一笑,拘谨地站起身,对着谢白羽拱拱手,开口道:“既是恩人开口,我便不藏私了。我常在阎罗谷附近挖到一些极佳的矿石,因而特定研究过此谷,多少也发现了一些规律。”
第三十九章 师姐的两幅面孔
“阎罗谷的可怕,在于谷口密布着无形陷阱,人和兽误入其中会吐血而亡,就像被鬼魅袭击一样。”
“但我发现阎罗谷每半年左右,就会有几天衰弱期,谷里陷阱的密度和威力都会大减。”
“我那些成名的武器便是趁着衰弱期在谷内找到的矿石所铸,没曾想就给自己带来了祸端,还要多谢谢公子相救。”
“若师父入谷的那天正是衰弱,也许……,童大师,你可记得上次的衰弱是哪天开始?”静胡尘双眸放光,激动异常。
“是五月十五号,那日我去的晚了,谷外似是还有打斗过的痕迹。”童铁匠挠了挠头,努力回忆道。
“太好了!传回来的消息,那天正是五月十五号,加上童大师看见的痕迹,师父很可能是平安入谷的。”
顾青三人彼此对视,眼中都有晶莹泪花。
虽然他们一直安慰自己师父吉人自有天相,但阎罗谷有死无生的可怕传说却一直像压在他们心口的巨石,让他们不敢细想,害怕辛苦计划的救援不过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徒劳。
此刻听闻确定的喜讯,关河暮生还的几率大大增加,三人又怎能不喜极而泣。
岳东篱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他本想着关河暮就算活着也定是重伤,若他真的完好无损,固然有机会得到秘密,可他一脉的实力又会成尾大不掉之势,威胁到他至尊无上的掌门之位。
“侠骨剑为人任侠豪气,我虽缘悭一面,也是心中钦佩。若不嫌弃,我也希望到时能加入援救并护送关大侠回山,不知岳掌门意下如何。”谢白羽慷慨提议。
岳东篱自是无法拒绝,只是觥筹交错间,眼底时不时掠过一丝忧色,像是在思虑些什么。
谢白羽坐下后,顾青在桌下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虽然讨厌这个白羽大公鸡的自命不凡和阴险,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次帮了个大忙。
谢白羽高冷地点点头,低头饮酒的嘴角却微不可查地轻轻扬起。
“师兄,你不是中了奇毒含笑半步癫吧。”周通通突然关切地望向他。
“什么?”
“你喝酒的时候嘴角一抽一抽地偷笑,你自己没发现吗?”
“我觉得你近日有些懒散,待会儿回客栈,把玄武散手打上二十遍,不打完不准睡觉。”
“……”周通通顿时无语,自己好心关心同门,又怎么惹到了这个腹黑怪。
除了倒霉的周师弟,这顿饭算得上宾主尽欢,出了酒楼,众人又意外发现,他们下榻的客栈竟是同一间,打过了招呼,各人便各自回屋。
人逢喜事,静胡尘席上多喝了两杯果酒,晕飞双颊的她一进房间便晕乎乎地开始发呆,顾青却拉着关望北走了进来。
“师姐,你还好吧。”第一次见到喝醉酒的师姐,竟比平日里还多了几分妩媚和可爱,顾青忍不住戳了戳她粉嘟嘟的小脸蛋。
“有点头晕,师妹你这是练得什么功夫,怎么有两个你?”
她憨态可掬地抓向不存在的重影,脸上全是天真烂漫的微笑,“咦,怎么抓不着,好厉害的轻功,师妹赶紧教教我。”
顾青扶住她,又给她倒了杯热茶,哄着她喝下,看着她喃喃自语的迷糊模样,不觉间有些心疼。
这个如大山般为她们遮风挡雨,如宝剑般宁折不弯的静女侠,何尝又不是一个惹人爱,需人怜的如花少女。
“师弟,你留下来照顾师姐,我再去找童大师打听打听。”
“不,我要去,你们嫌弃我,呜呜呜。”静胡尘嘟起的小嘴简直能挂上一个小酒壶。
“好好好,都去,都去,但你要听话,好吗?”顾青只能像哄小孩子一般,任由静胡尘挂在自己手臂上一起出门。
刚想去敲门,却发现谢白羽,童大师和明将军正在楼下聊天。
扶着软糯糯的静胡尘下了楼梯,顾青径直走到三人桌前。
“顾姑娘,找白羽吗?”明将军促狭一笑。语气坦率而真诚,虽是调笑却不让人觉得冒犯。
“我们不找大公鸡,我们要找童大师。”
刚刚走路还颤颤巍巍的静胡尘突地就神出鬼没地冒出来。
顾青俏脸一红,她之前和静胡尘谈笑时,确是偷偷用大公鸡取笑过谢白羽.可没想到会被这么高声当面喊出来,让她尴尬到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就地掩埋。
“大公鸡?哈哈哈。”明将军一愣,旋即心领神会地笑出声来。
“你这个美人将军,笑话自己的好兄弟,不厚道。”
静胡尘惫懒地把头搭在顾青肩上,雾蒙蒙的黑眸澄澈纯净,仿佛能一下望到人心里。
谢白羽阴云密布的脸色瞬间放晴,把目光从东躲西闪的顾青移到身旁的明将军身上,想看看被称作美人将军的他会作何反应。
要知道,他这位好友因为相貌俊秀到胜过女子,平生最厌恶的便是被人这般取笑。
当初在战场上被敌军将领以此嘲弄,他便曾单人独骑,浴血十七处,在千军万马中斩下对方首级,落了个玉面阎罗的诨名。
不过他虽身份尊贵,却生性豁达,绝不会和酒醉失言的女儿家斤斤计较。
因此谢白羽并不担心他对静胡尘不利,只是想看看他无处发泄,打落牙齿活血吞的憋屈模样。
但明将军的表情,远比他期待的还要精彩。
明将军素来沉静含笑的眸子,此刻却怔怔失神。他微张着嘴,一动不动,身旁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只有静胡尘娇俏的笑颜在这黑白而沉默的世界里色彩缤纷。
“明世!”谢白羽的声音唤醒了他的沉醉,他故作镇定地低头喝水,想要平复两颊的滚烫,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往上瞟的目光,似乎眼神能在她身上多停驻一秒,也是幸福。
他这样的表现又如何瞒得过顾青和谢白羽。
虽然她对这个明将军印象不错,但对方的身份并非凡俗,不说世人眼中的门户之见,单说那些王府深宫中的宫斗宅斗剧情,自己这个习惯用剑说话的师姐怕是活不过五集。
除非师姐有意,否则她不太希望师姐和他有过多纠葛。
那头的谢白羽也在心中暗暗担忧,他不想管束好友的少年慕艾。
但他们要走的路注定血雨腥风,为情所迷只会倍加危险,而好友更是迟早会迎娶世家贵女,在眼前这段注定惨淡收场的感情中愈陷愈深,只怕会伤痕累累却一无所获。
“白羽。我知道的。”几人的反应像是给明将军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被爱火灼烧的心也慢慢冷静。
毕竟决心踏上自己选定的道路,他注定要放弃太多的东西,比如眼前这个让他莫名倾心的女孩。
“谢公子,想来童大师之后没空陪着我们一起找师父,对吧。”这突然又短暂的风波让顾青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她决定不再藏匿锋芒。
起码要让这个藏头露尾的庆王明白,她们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别妄想仗着权势勉强师姐,。
谢白羽刚要开口,明将军却伸手拦住了他,站起身,抱拳致歉,语气郑重:“顾小姐,关公子,静小姐,我并非什么明将军。”
第四十章 深夜遇袭
“我的真名叫顾明世,之前对诸位多有欺瞒,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顾明世,好耳熟的名字。师姐,是父亲说过的当朝第一贤王,庆王顾明世吗?”关望北突然双眼放光。
“就是他。是不是很失望,并不像师父说的那样,长得三头六臂,身高八丈的。”顾青揉了揉关望北的小脑瓜。
“师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庆王那些胜仗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这样的男儿才当得起第一贤王之称啊。等我以后修为高了,也要像父亲那样,去边关支援,帮庆王打仗。”
关望北越说越兴奋,眼睛也越来越亮。
“那你好好修行,我等着你。”顾明世也被这童言无忌的豪言说得热血沸腾。
“那我们拉钩。”关望北激动地伸出手,顾明世刚要配合,却见顾青一把把关望北扯了回去,警戒地望着他。
‘开什么玩笑,战场那么危险,而且若是师姐和师弟都被你拐走了,是想要我打光棍吗?’
顾青龇着牙,像极了护崽的小兽,“此事事关重大,等救回了师父,由他老人家决定。”
眼见素来一呼百应的好友,也在顾青手下吃了瘪,谢白羽的抹朱薄唇也多了一丝好看的弧度。
“庆王的话还未说完吧。”顾青现在满满的危机感,只想赶紧了解此事。
“我此次奉旨回京,途中有幸见到童大师所铸的飞矢,我边境将士苦蛮族重骑久已,见此利器实在见猎心喜,故秘密至此,邀童大师与我回京,研制破敌兵刃。”
顾明世深深一揖,歉然道,“蛮族探子和朝中政敌逼迫甚紧,为了童大师的安全,我明日便要带他一家回军,不能留他下来助你们救人了。”
顾明世说完下意识地瞥了静胡尘的倩影一眼,眸底有犹豫闪动,却终是没有再松口。
顾青却是早料到会如此,拱手道:“多谢庆王殿下如实相告,那我们今夜可能要多叨扰一下童大师,不知可否。”
“请便。”见她平静若此,顾明世倒是有些惊奇,心中暗暗觉得,能被白羽高看一眼的女子,果然与常人不同。
于是乎,顾青找来了纸和笔,几人围着童铁匠,群策群力,查漏补缺,花了一个多时辰,总算零零散散地记下了他口述的所有经验之谈。
道过别,顾青刚要扶着半梦半醒的静胡尘上楼,却被顾明世叫住。
“庆王殿下还有事?”
“稍等一下。”顾明世古古怪怪的,叫住了她们,自己却一溜烟跑了。
顾青看着他奔跑的方向,心下了然,一抬头,正对上谢白羽含笑的眸子,不由得相视一笑。
不一会儿,顾明世端着一碗温度正好的醒酒汤过来,不知是他何时吩咐人备下的。
他将醒酒汤递给顾青,忍住不自觉飞向静胡尘的视线,潇洒地转身离开。
等到顾青把静胡尘送到床上躺好,又坐在她房间检查了一遍之前的记录后,窗外已是玉兔高悬,月华如水,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时分。
“唔。”静胡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床上坐起来,正瞧见顾青取笑的目光,不由得粉面绯红。
“师妹,我是不是喝醉了,没闹出什么乱子吧?”静胡尘隐约知道自己喝醉后的模样。
“没事,有师妹我呢。”顾青淡定一笑,心中却寻思着该怎么暗示师姐,多喝了几杯的她竟凭空多出了一个皇家贵胄的追求者。
“那就好。咦?”静胡尘突然无声地跃下床,娥眉蹙起,冷冷地望向窗外,“快去找望北,有杀气!”
“走水了!”客栈里突然响起阵阵尖叫声,一楼的小院倏地腾起熊熊的火焰,裹着呛鼻的浓烟,迅速地向二楼席卷而来。
“这火有古怪!”
顾青三人已是和岳麓剑宗的人马聚到了一起,冲到了楼下。老谋深算的岳东篱一眼就瞧出了火势的走向不对头,像是刻意安排过一般。
话音未落,客栈大门突然涌进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一见到岳麓剑宗众弟子,立刻有十几人掩杀过来,剩余的人手则继续扑向玄剑宗的住所。
岳东篱率众拔剑反击,过不了几招,他突然发现这些人虽身手不错,却招招留有余地,像是刻意给他们突围的机会。
他心中一动,这些凶徒显然是冲着玄剑宗而来,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
选择冲过去救援,就算损兵折将,却能得到玄剑宗的人情和感恩。
而趁机杀出客栈远遁,则能保存实力,还不会得罪这个敢向玄剑宗下手的可怕组织。
他一时间拿不定注意,而对方见他似乎不识趣,决意不再留手,剑上传来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不行,这家伙功力就这么高,那边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高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且玄剑宗完蛋了,也就没人阻止我对付关河暮了,正好。’
想清了厉害,他一剑劈退眼前的黑衣人,大声喝道:“岳麓剑宗弟子,敌强我弱,不要恋战,随我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