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是顾杏花。
孙红梅虽说搬回来了,但平日里有顾富英和爱国在,不敢接济她接济地太明显,就算是塞东西,也只能一个红薯或者土豆。在家也捞不到汤水,只能这么半放养式长大。
她也想过自暴自弃,如同大队人一样,和娘去做卖肉的生意,可知事后的她明白这不是长久买卖,一旦被发现,队员唾沫淹死你是小,最后连那点汤水和偶尔一个红薯土豆都捞不到才是大。
她精神有些恍惚起来,逐渐想起小时候的回忆,娘虽说重男轻女,好吃的往娘家扒拉,但作为娘的子女,她和爱国没饿着几回,甚至偶尔过年的时候,还能在娘的口舌下蹭到新衣服穿。
她偶尔借着家里水缸臭美地照自己,用梳子梳头,刚烧灭的火柴棍描眉,小脸通红,偶尔扭头还能对上兰花羡慕的视线。
那时候她怎么说的?
她嫌恶道:“看什么看,臭要饭的。”
到现在,是她成了那臭要饭的。
杏花依然不信邪,跌跌撞撞走了一路,终于,隔得老远看到了顾兰花的现状。
顾兰花看上去依然瘦,但比以前瘦得好看,即便面露病态,也让人忍不住怜惜。她身上穿得红色棉袄,更衬得那张小脸如雪山上灼红的梅。
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往这边看来……
顾杏花狼狈地转身疾步离开。
“在看什么?”李秀英顺着兰花花的视线望去。
兰花花摇头,指着杏花的背影,“娘,那个孩子好可怜。”
李秀英拧眉,问身侧的婶子,“咱大队不是附近生产队最富裕的嘛?咋还有这么瘦的孩子?谁家的?”
那婶子神色怪异,“你没看出来了?”
“我认识?”李秀英反问。
“还能有谁家的,你大哥家的顾杏花呗。”
李秀英错愕了下,收敛了同情心,道:“原来是她啊。”
那婶子看了眼李秀英身侧的几孩子,调小了音量道:“你还不知道,这顾杏花虽说还是你大哥养的,但平日里都不怎么管。你这后大嫂心也挺黑,拿杏花的口粮补贴她那三个亲儿子,你大哥知道了也当没知道……不过也是,杏花当年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以后即便长大了,谁敢娶啊?也就你婆婆心善,时不时接济下,不至于饿死,但吃饱穿暖就莫得法了。”
李秀英:“原来是这样。”
话题就此打住。
轮到李秀英割肉,她又多出了几十块钱,割了几块五花肉,其余的都是留给孙红梅炼猪板油的。
李秀英私下偷偷对村长道:“老规矩啊村长。”
村长自是乐呵呵应道:“知道知道,剩下的肉给你留着,价格按照黑市的来。”
还是村长上道,人也灵活。
要换做其他大队,遇到不通情理的村官,早就将这一系列视为投机倒把,把她举报了,但村长却与她狼狈为奸……哦不,是商户联合。
李秀英一到家,就对孙红梅嚷道:“娘,你要的猪油板拿回来了,我给你搁厨房了!”
没得到孙红梅的回应,李秀英食指戳了戳爱国,“去看看你奶咋了。”
爱国听话地去了,狗蛋粘着兰花花,声音甜甜道:“姐,我陪你挑花绳。”
李秀英瘪嘴无声地学了下狗蛋,才揶揄:“我们家狗蛋咋越养越娘气了,尽玩女孩子的玩意儿。”
狗蛋:“娘你少来,我不陪姐,难道还要让给你陪姐啊?”
“哟,咱兰花花在狗蛋眼里还成香饽饽了?”
狗蛋挺起小胸脯,直言不讳:“姐本来就香香的,比娘香香!”
“臭小子。”李秀英拧起狗蛋耳朵。
“娘娘娘,疼疼疼,轻点!轻点!”狗蛋哀嚎。
他又忘了娘的无情铁爪了!失策。
“你再说一遍!”
狗蛋立马改口,“娘香,娘比香水还香,娘最香,娘天下第一香!”
“算你小子识相。”李秀英放开手,冷哼道。
一旁的兰花花只顾着捂嘴乐,惹得狗蛋俩泡热泪不止,“姐,你就知道笑,我这是为了谁受娘无情……虐……唔,打的?”
原本想说“无情铁爪”“虐待”俩词的狗蛋,对上李秀英警告的视线,硬生生改了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