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这话问出口,这些个人顿时瘫软在地上,浑身抖动得跟筛子一样,吞吞吐吐地回道:“不,不不,再也不敢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或是点着头,拼命地磕着头。
沈羡之没理会,只见着公孙无音走了过来,便朝他安排,派人将这些人都送到城里去,至于鲁老爷这边,也劝他莫要回什么老家了,这沿途往前走,还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呢!
若是再遇到这样一批流民,他们的小命只怕是难保了,倒不如返回梧州城。
这梧州紧靠着西南,要不了多久的路程,便是西南的州府浔州城了,那里最是安全,所以退一万步说,如果江南的灾情已经严重到了完全超脱他们预计的地步,鲁老爷可带着两个女儿到西南去。
鲁老爷也是这样打算的,看了两眼因为动手杀人后,满脸倦意又后怕的女儿们,“多谢小姐,这天大的恩情我鲁云中铭记于心,小姐若有什么事,只管到鲁家商铺招呼一声,便是刀山火海,老朽也在所不辞。”
这话沈羡之倒是觉得严重了,自己上哪里找刀山火海给他赴?又不是西天取经,因此只微微笑道:“随手的事情,先生不用如此客气,更何况今日之事,我想大部份人遇到,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鲁老爷听到她这话,心中却没有松口气,反而觉得人家这样不挟恩,反而更要放在心上,不可大意。
他想自己可能在这大夏商贾名流中,是算不得什么,但与这西南西北一片,于这粮油生意之上,却有这一份说话的权力。又看着沈羡之一行人并非凡辈,她一介年轻女儿家,容貌天姿也就罢了,还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这样必然不是寻常人家,更何况自己家的马车上是挂着牌子的,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还没猜到自己的身份。
既然猜到了,她若身份地位平凡,怎么可能不趁机借这恩情与鲁家扯上关系?可鲁云中才不相信,一个普通人家能养得起这样的厉害护卫,一个个瞧起来,就像是自己在京城里见过的那些府兵一样,整整齐齐的。
尤其是有这些杂乱无章的流民一对比,越发的神威。
而他除了是鲁云中,更是一个商人,如今既然与这样身份神秘高贵之人牵扯上关系,往后自然是要想办法牢系。
沈羡之见鲁云中忽然走神,也没打算走,便疑惑地问道:“先生可还有什么事情?”
鲁云中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眼里有些失态之色,“不好意思,方才只是想到这人生命运跌宕起伏。”说着,扭头看了妻子的尸体一眼,“若是,若是孩儿她娘在多撑一会儿的话……”
“先生节哀。”沈羡之也颇有些遗憾,若是她没有在上面耽搁,直接过来的话,也许是另外一番光景。
鲁云中察觉出她眼底的遗憾自责之色,连道:“此事与小姐无关,只叹这世事无常,便是我鲁某人,大半个时辰之前,也没想到忽发生这些事情。”说罢,便趁机问起沈羡之打算,“我观小姐早前是要往梧州方向去的,只是方才听小姐的话,是要调头去往江南?”
沈羡之自然是没有瞒他,颔了颔首,“不满先生,我家在江南也有些产业,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不亲自去一趟,我也不放心。”
“那小姐小心些。”鲁云中虽然刚才猜到了,但真听到沈羡之说要去,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那样的鬼地方,如今是个人都避之不及,她还要去,叫鲁云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她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真有那个本事,与江南百官对抗?
他既然是做这粮油生意的,自然也晓得那江南的官仓中,是没有一颗粮食的。
“多谢。我看两位小妹妹已经收整好了,先生快些过去吧。”沈羡之这倒不是赶他,而是那些流民已经被公孙无音安排的人驱赶着往最近的衙门里去了,她这里也准备着掉头往江南方向去。
因此,也就不多做耽搁了。
毕竟她这犹豫不决间,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
与这鲁老爷一家三口告了辞沈羡之便立即调头往江南而去。
走了约莫三四天的旱路,便到了河道边上,这边还是正常的,山川还是被那青枝绿叶所覆盖着,甚至因上流才下过一阵子的雨,所以这眼前的河水还汌急得很。
这里并非是城中的渡口,不过几个船夫光着膀子坐在竹筏上,听见马蹄声,原本一个个躲在树荫下抽着旱烟的船夫们,忽然就从烈阳下的无精打采中精神起来,山耗子一样直接扶着划船的竹竿,跳到岸上,朝着沈羡之他们的马车迎过来。
见着她这队伍前前后后二十来人,原本争先恐后的船夫们眼睛都亮了,这么多人,他们这竹筏是闲不下来了,这银子每人都是能赚到的。
于是相互间递了个颜色,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便走上前来,想是这些人拜的把头,由着他来说价格。
此人一上来就忙着行礼,仰头笑问:“各位老爷们这是要过河,那可是来对了地方,别瞧我们这竹筏小,可祖上几代人都是做这一行的,最是稳当,我们祖宗那时候,可还送过寒甲军呢!”
公孙无音早前跟着那谢东临三州四府地走,自也看出来了他是这小码头上主事的把头,翻身跳下马便拱手打招呼。听到他提起以前他祖宗们送过寒甲军,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朝河边被绳子固定在老杨树上的几只竹筏看去,“正是要过河,只是瞧着只怕你们这筏子不够?别处可还有?”他问着,顺着河边上下瞟去,这要是分两次走,太耽误时间了。
有肯定是有的,常言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这沿着河边的小村庄多了去,几乎每个小村边上都有他们这样的营生人。
但到手的银子财中年人是舍不得拱手送出去的,只仗着公孙无音等人不熟悉环境,“没得了,就是有,去喊的那功夫,咱们都得了一个来回,何必费那劲儿。”
公孙无音听了,只能作罢,当即只与他说了价钱,人和马匹先送一部份过去。
不想着几个船夫商量了过后,居然都劝着先要送人过去,再送车马,眼里还多了几分算计。
却不知道沈羡之他们这一队伍的人虽瞧着是年轻,可哪一个不是老江湖,他们眼底那点算计能看不出来?
公孙无音却是心地善良,想着这些人也是有家有室的,便劝道:“还是照着原来的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