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身的意识已经不在，不可能是她在怕……那么，这或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在向她预警？
怕什么呢？如果只是因为幼时被独自关在这个终年难见光的宗祠里，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她努力截取有关这段时间的记忆，却模糊得很……勉强拼凑得到的画面，也是在寂静的夜晚，漆黑的祠堂内，小女孩抱着双腿缩在狭小的窗户下面，渴望着外面微弱的月光照射……
好像一旦陷入黑暗，就会被什么怪兽吞噬掉！
厚重的大门，黑沉的地板，幽暗的环境，还有那尊立在冰冷牌位后面的笑面石像……都是原身恐惧的来源。
而现在，宗祠大门敞开，门口站着两个护卫，屋外的阳光擦过门框，照亮了半室阴冷。
好像她关于以往的记忆都是错觉，这只是一间普通的祭拜祠堂……也像是在告诉她，人的记忆不一定是真实，它很多时候会受到臆想的加工，变得荒诞……
这时她已经走到了门口，二十公分高的门槛在等着她抬腿，那尊被妖魔化的笑眼石像也注视着她。
却没有见到叫她过来的人身影。
见她停留在门口，左侧的护卫弯腰做出请的手势道：“大小姐，先生在里面等你，请进吧。”
手一直没有放下，也有催促她赶紧进去的意思。
程亦安才不听他的，杵在那里又盯着那石像瞅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才自己迈进了这个妖里妖气的宗祠。
在她前脚进去，后脚刚跟上，就听闻那两个护卫动作麻溜地将祠堂的大门自外而内关上。
那动作，跟生怕她反悔跑了似的！
同时，刚刚站在太阳底下，甫一进来，竟觉皮肤上附着一层麻麻的寒意……
装神弄鬼……吓人的吗？
第43章 、精神力
程亦安回头看了一眼, 也没什么慌张感, 只是这大门一关，光线一下就暗了下来。
眯着眼, 四周望了一圈, 最后视线还是落到了石像身上。
“你变了不少。”略带沧桑的中年男声从石像突兀响起。
程亦安辨认了一下出声的方位，没有出声, 就直直地往里走了几步, 直走到石像的正前方的蒲团面前才停下。
眼神直直地望着石像那双占据了半张脸的笑眼，掌心一阵颤动。
垂眼, 微微低头，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不知道您叫侄女过来有什么事？我应该没犯什么错吧？”程亦安盯着地上那个年代久远的蒲团，疑惑地问。
闻言, 声音的主人，也是原身的大伯程致树, 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 大笑道：“哈哈, 亦安你当然没有犯错, 你只是长大了，大伯今天找你来只是想说说话。”
虽然不明白笑点在哪里，程亦安也跟着笑了, “没有就好。”
又问：“大伯你为什么一直站在后面不出来？”还好奇地往侧边歪了歪脑袋。
听到她的问题，程致树感慨着回答：“亦安你是不记得了，在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我假装笑眼爷爷跟你讲话。你看看笑眼爷爷的眼睛，是不是很大伯的很像？来, 你仔细看看……”
他的声音，诱导力十足。
顺着他的话，程亦安的目光再次移到了那双狭长的笑眼上，“不由”看得更专注了……
而这一集中之下，就被那双眼睛吸引了似的，竟然移不开了！
这时程致树又开始说话了，语气愈发和蔼：“孩子，可以告诉我，在外面这半年，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老狐狸……程亦安手心抖动的幅度加快，心中提起警惕，却仍不错眼地盯着石像的眼睛。
走进这座宗祠时，她就觉得这个显目的石像有些不对，而现在她这位大伯竟然通过这座石像在对她使用精神术法！
记忆里从来没有提过这大伯还是一个精神术师……
给她用的这个术法叫精神暗示，却比她对郜冬冬三人做的更加粗暴，更或者可以叫精神诱导。
这一般只有在审犯人时才会用到。
这么看来，原身的记忆不能连贯的原因，怕就是被他做了什么手脚……
这位在家族地位仅次于家主，以忠厚仁义著称的下一任程家家主还真是……不像个人。
心中冷意渐起，程亦安保持自己紧绷的精神力放松，缓缓地将那抹试图影响她的精神力包围、隔离，营造中招的假象。
她倒要看看这程致树究竟想干嘛！
瞳孔开始涣散，声音磕磕碰碰，表情却开始带着发自内心的自豪回答：“我……我可以修炼了，那个人说，我的天赋很好……”
程致树安静地等她回答完，继续问：“那个人是谁？”
程亦安一脸崇拜：“是老师……”
“他叫什么名字？”
程亦安：“就是老师啊……没……没有名字。”瞎编的，想不出名字！
“什么时候，在哪里遇到？”
“半年前……学校遇到的……”
“他教了你什么？”
“术法……修炼……”
……
又被问了一些隐秘的问题，程亦安含糊混过去后，开始表现得有些挣扎，像是要挣脱这种状态。
差不多到精神诱导的时间了，知道问不出什么后，程致树有些失望，倒没怀疑自己的能力失效，只以为程亦安编出的那个老师本就是个隐藏身份的神秘家伙。
一阵没有动静，程亦安就感觉石像后再次传来一阵精神波动，具体没能分辨是在干嘛……
过了一会儿，程致树终于从石像后面走了出来，右手上还拿着一个打开一条缝的实木盒子，径直走到有些痛苦的程亦安面前。
左手放到她的额头上，语气柔和，“孩子，不要怪我……”他的眼中露出愧意，似是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表示不忍。
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程亦安心中不屑，一边维持着痛不能言的表情，一边将垂在袖中的右手飞快地结印，一道道精神力自身体内部转移，隐蔽而迅速在大脑处形成坚实的屏障！
当程致树右手上的盒子传来阵阵精神波动时，针对程亦安的术法也已经放出——
“心灵催眠术！”
程亦安顺势转变成完全受其控制的样子，无力地微佝着身体。
“你是程家唯一的大小姐，你应该以家族为重……”伴随着催眠术灌输给程亦安的东西，竟与那家主爷爷所说的话所差无几。
只是后面还加上了一句，“你与闻家有婚约在身，应自觉与其他异性保持距离。战斗并不适合你这个小姑娘，找个时间退出吧……”
在确定没有遗漏后，程致树才收回了她额头上的左手。他有些犹豫地看向手中的盒子，表情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又放松……
程亦安在他的手离开后，就感觉那道想要控制她的精神力在逐渐减弱，但仍然没有离开。
“今晚，你便在宗祠反省自身，戒骄戒躁，不可忘形。”
“……是。”程亦安如中了术法一般，顺从地跪到牌位前的蒲团上，双手置于膝盖，低头闭眼。
暂时不知道这程致树的精神能力是怎么回事，她并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耳边传来他又往石像后方走去的声音，有轻微的摩擦移动声响，再然后就是他离开，厚重的祠堂门被关上的沉闷一声响。
光线暗去，越难听闻的脚步声趋近不可闻。
程亦安感觉到那道被拦在精神源之外的精神力，还在她脑周围盘旋。
程致树已经离开，那这精神力是谁的呢？
想到那个盒子，一瞬间各种可能性在脑海中轮番上演……
程亦安终于睁开了双眼，此时陷入黑暗的祠堂也已变成了记忆里阴森恐怖的样子。
抬头看向石像，笑意满满的双眼仿佛下垂了一些，带了点悲天悯人的意味。
只是悲的是她还是它，就有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了……
从地上站起来，没有遂某个意识的意愿，程亦安选择先在这个巨大的祠堂内部转了一圈。
当真也没什么东西可看，干净、空荡，唯一显得拥挤的还是摆在案台上的祖宗牌位，足有一百零八位。
这些都是上了嫡系族谱的，最上方的就是那位大术师曾祖爷爷和他的夫人。
程亦安一个个看下去，就是不着急。
直到石像背后突然传来了什么倒下的声音，才似受到惊吓一般，小心翼翼地绕过去探头望了眼，小声嘟囔道：“这老祖宗呆的地方，总不会有老鼠吧……”
程亦安往那个有些逼促的角落看了一圈，目光不经意扫过石像光滑的背部，没有过去。
正准备退回去，突然两声急促的咚咚声响，像是有东西在什么密闭的空间敲击。
程亦安眼神中暗光流转，却还假作奇怪道：“这什么声音？”
没有回应……她不进反退，“不会真有老鼠吧，算了，明天叫人来看看……”
说着，就要走开。
咚咚咚！
这次是连响三声，显得有些着急。
程亦安蓦地回头，盯着石像腰背的位置，提高了声音说：“是有什么在里面吗？”
脚没动，大有不回应她就不过去的意思。
那东西大概也是被程亦安弄烦了，这次没让她等，立马就敲了一下。
“还真的有东西诶，听得懂话，别是什么宝物吧？”程亦安嘀咕着，一副好奇又兴奋的样子朝石像缓慢地走去。
咚咚！
又跳了两下，像在催促她快些。
程亦安这时靠近了，伸手试探着摸上有声响的部位。
应该是有机关的……在发出声响的部位周围，用手指一块块地方用力按过去。在按到下方位置时，一个指头大小的石块被她按陷了进去。
石材摩擦的声音——
与之同时出现的，是凹处上方一个从里面推出来的四方石块，空心无盖，像抽屉一般，那个被程致树托着的盒子就放在里面。
程亦安没怎么犹豫就伸手进去，刚将盒子拿出来，抱在手上。
一道精神意识就传到了她的脑海——
“丫头，快将盒子打开，带我离开！”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程亦安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盒子，一时间想了很多，什么随身老爷爷、天降金大腿……
“你是什么东西？”
“呸，爷爷我才不是什么东西！不对……我不是不是东西！哎呀，你个女娃娃说得是什么屁话，绕死个人！”盒子里的东西听“声音”中气十足。
程亦安心中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不过为了摸清他的底，还是顺从改口道：“好吧，你是什么人？”
能自称爷爷的，应该是人吧……不然是盒子成精？
“咳，这个问题就说来话长了……”
程亦安翻了个白眼，不想让他混过去，“那就长话短说吧～”
“呃你……”那声音噎了一下，被气到了一般，“你个不肖子孙！怎么跟那个欺师灭祖的小子一样心是黑的？”
程亦安：不肖子孙？欺师灭祖？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容她缓缓。
顺着他的话猜测，“你……您是程家的祖宗？”
听她这么配合，盒子精顿时神气道：“那是自然！”
第44章 、请君入瓮
程亦安抱着盒子从后面出来, “那您怎么会被关在盒子里？”
盒子精：“这事就说来话……”突然想到这话他刚才好像说过, 还被噎了回来，临时改口道：“咳, 也是我遇人不淑, 本以为那小子是个好的，谁知道他只想利用我……家门不幸啊！”
程亦安好奇问：“那小子是谁？”
盒子精：“不就刚离开的那个嘛！”
“大伯？他怎么利用你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个丫头倒是长机灵不少, 你以为我刚才没发现你在阻拦我的精神控制吗？只是没拆穿你罢了～”盒子精得意一笑, “嘿，你这丫头还嫩得很！”
程亦安没有表现被拆穿的羞赧, 挺直了腰板，幽幽地瞅着盒身，危险道：“所以……在我小时候就是你在吓我？”
听她提起这个, 盒子精顿时安静如鸡，转而像是不好意思道：“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以为我想吓你个小丫头？还不是你那没良心的大伯逼我的！”
程亦安生气道：“他怎么逼你啦？”
盒子精：“这……我要不听他的, 他就要把我关小黑屋, 里面什么也没有, 久了我就要死的……”
说得似乎很可怜，程亦安还不想放过他，气道：“就你这样还祖宗呢？简直是为虎作伥！”
说着, 又哼一声道：“那你现在怎么不帮他了？没告发我，不怕关小黑屋会死啦？”
“哎哟，你这个小丫头还挺记仇……”盒子精嘀咕着，似无奈地解释, “好吧，我就实话跟你说了，你那个大伯能找到我是因为他有那么一点精神天赋。
当时要不是就他一个选择，我也不至于混成这样，今天也是发现你这小丫头也有精神天赋才找上你的！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多年不想办法？”
“是么……那你找我干嘛？”程亦安不客气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