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儿抬眼看了看玄月,此刻玄月衣衫尽湿,发丝也凌乱的滴着水,即便自小跟在玄月身边长大的荀儿都不曾见过玄月这个模样,不禁多看了两眼。玄月并未注意到荀儿的目光,可听到荀儿说要罚跪,心下肯定是不舍得的,便叹气说道,
“便罚你每日在灵池里打坐静思!”
遵从师父嘱咐,荀儿每日在水墨灵池打坐凝神,运转体内周天,随着灵池充沛的灵力护佑,短短时间内,荀儿的心脉就已经开始恢复,但裂痕仍在,导致荀儿暂时都不能使用灵力。
当初离开蓬莱镜去天宫,荀儿心中别提多想念蓬莱镜的一草一木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回到蓬莱镜,心情好的飞起,每日像花蝴蝶一样翩翩起舞,根本不顾及胸口还时而会传来的疼痛,整日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玄月身后,可玄月这次却没有了好脸色,本就眉目生雪的面容,这次却带着冷峻,可荀儿就仿佛看不到,带着那又如旭日阳光般的笑容亦步亦趋的跟着玄月。
“师父,你还在生气吗?荀儿知道错了,以后荀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荀儿乖巧的坐在静苑里,又一次对着玄月道歉,玄月突然的冷峻,荀儿自然是猜到了原因,变换角度,如果玄月这般不爱惜自己,荀儿恐怕比现在玄月的戾气更重,说到底玄月还是不忍心真的责备重伤未愈的荀儿,所以不肯让她罚跪,只是让她在灵池里打坐凝神,好尽快调理好身体。
玄月并没有理会荀儿,仍旧默默抚琴,荀儿委屈的嘟了嘟嘴,只好默默在一边为玄月煮茶,时不时偷看玄月的反应,看玄月怎么都不肯看她,荀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气叹的太深,牵动胸口隐隐作痛,荀儿赶忙忍了下来,不敢让玄月发现,可手里端着的茶还是不小心溢了出来。
“荀儿?”
玄月感受到滴落的水滴,连忙回头查看荀儿,虽然荀儿赶忙换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可略显苍白的脸色却隐藏不住,玄月拉过荀儿的手,为她把脉,荀儿此刻心脉修复,但裂痕仍在,恐怕还要休养很久才能恢复。
玄月微微蹙眉,荀儿以为玄月是生气她恢复的不好,赶忙拉住玄月给她把脉的手,将玄月的整个手臂都抱在怀里,紧张的说道,
“师父,荀儿真的好了很多,用不了多久一定能全部恢复的。”
荀儿说完更是将玄月的手臂抱的更紧了,恨不得整个人挂在玄月的手臂上,一副耍赖到底的模样,玄月无奈的叹气,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荀儿的头,思索了很久才淡淡的说道,
“不周山有异动。”
玄月的话突然提醒了荀儿,这几天回到蓬莱镜,回到师父身边太过开心,竟然把血骨的事情彻底抛在脑后了,
“师父,那天在若水看到的那个邪物真的是师祖所说的血骨吗?”
“虽未亲见,必然和血骨有关。”
为了血骨一事,北辰和子赋此刻已经前往不周山,北辰的青鸟传来的消息是不周山的风雪更大,使得两位上神都寸步难行,玄月心中担忧,是想去不周山看看情况的。
“师父,我们一起去不周山吧!只有亲眼见了才能确认若水那是不是血骨,如果真是血骨,那日在祭坛魔军便是在吸收怨灵之气,然后再将怨灵之气转移到魔军身上,魔军有了怨灵护体,加上本性残暴恐怕就真的拦不住了,若水河畔现在都是一片血海,如果魔军再变强大,死伤只会更重。”
玄月是打算去的,可不周山之行危险万分,此刻荀儿身体又并未恢复,玄月又不想荀儿独自一个人留在蓬莱镜,这才陷入两难之境。
“师父?”
荀儿看玄月一直不说话,又摇了摇玄月的手臂,玄月看着荀儿水茫茫的大眼睛,说道,
“你自己留在蓬莱镜,会不会害怕?”
荀儿虽年岁不大,可已然是少女模样,如果别人听到这段对话,恐怕要怀疑荀儿是否是心智不全的孩子。可荀儿却不觉得怪,因为她很高兴,她的师父还记得她从小就不喜欢一个人呆着。
荀儿讨厌一个人独处,就连晚上睡觉,荀儿也总是不肯一个人,一到晚上就赖在静苑不肯走,摸爬打滚的说不肯一个人呆着,后来还是北辰想了办法,把荀儿朝着竹苑那扇窗子打开,北辰也把竹苑朝着荀儿兰苑的窗子打开,和荀儿说这样就她就不是一个人了,当然这只是给荀儿一个心安,荀儿的兰苑和北辰的竹苑中间隔了各自的庭院,怎么开着窗也是看到不到对方。
“师父,我怕,我不要一个人,我要和师父一起去不周山。”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害怕,但荀儿紧紧的抱着玄月的手臂,一副一定要跟着去的样子,当然玄月肯定是拗不过荀儿的,但为了让荀儿再好好休养一下,玄月让荀儿每日都要泡在灵池里,为了能去不周山,荀儿自然很是听话。
水墨灵池对于荀儿而言就好像是母胎一样,她出生于此,畅游于灵池里,荀儿好像回到水里的鱼,哪里还想得到疗伤,竟然像鱼儿一样在灵池里打滚,心情一放松,自己的龙尾居然显露了出来。
小时候荀儿常常控制不住,会不小心幻化出真身来,可金龙真身,哪里是只小鱼小虾,庞大的身躯经常让蓬莱镜的草木楼阁毁于她的龙气之下,玄月对此从未对此说过什么,北辰也是一直安慰荀儿,并帮助荀儿找到控制的方法。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有一次荀儿又不小心幻化出真身,盘旋在蓬莱镜之上,差点触动了蓬莱镜的结界,而那一次玄月见到时居然微微蹙眉,荀儿这才意识到她的师父也许并不喜欢她的真身,她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金龙真身其实并不好看,好像尿床的小孩,突然之间就再也不会尿床了,荀儿自那以后便在也没有幻化出真身。
本来还在灵池里上蹿下跳的荀儿,突然看到自己的龙尾,吓了一跳,深怕玄月看到,便想把尾巴隐藏起来,可荀儿只要使用灵力,胸口便隐隐作痛,根本无法流畅的使用灵力,就在荀儿为此着急的时候,玄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来到灵池,荀儿心里一凉,刚想躲回灵池里,玄月的声音却缓缓传来,
“真身之下有助于恢复。”
“师父,你怎么来了呢?”
荀儿将自己的龙尾深深的藏在灵池里,死不肯让玄月看见,玄月却不在意的坐在灵池边,摆出羌樆要为荀儿抚琴,这大概是因为荀儿昨天说了害怕一个人,所以玄月特别来陪伴荀儿的,没想到偏偏是荀儿现了真身之时。
看到玄月不打算走,荀儿委屈巴巴的游到岸边,双手扒着岸边,露出半个小脑瓜望着玄月,随着她游过来身后还跟着一条长长的水痕,便知道荀儿的尾巴并没有收回去,只是藏到水底下了。
“师父要在这里抚琴吗?”
“荀儿,凝神!”
玄月说完便开始认真抚琴,可荀儿如何能够凝神静气,她的心情非常差。好像最不想让人看见的,却偏偏让最在意的人看见了。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不周山
又在蓬莱镜调理了几日,玄月终于带着荀儿出发前往不周山,为了不让荀儿耗费灵力,玄月唤来祥云让荀儿安安稳稳的坐着,两人同乘祥云奔着不周山而去,虽然此行艰险,也是前路茫茫,但是能和师父看尽山川,看遍星河,荀儿却一点担心都没有,每一刻都是高兴的。
这师徒二人靠近不周山的范围,便再也不能稳稳的坐在祥云上了,寒风凛冽妖风阵阵,青丘的冬天荀儿去过,那是清新的寒意带着一丝梅花香,而不周山的冬天却带着一丝发霉的寒气,让人吸一口气肺都觉得疼。
“咳咳……”
荀儿此刻灵力弱,吸了几口寒气就咳嗽起来,玄月连忙念了一口诀,将荀儿周身都笼罩起来,防止不周山的邪气侵害荀儿。
虽然玄月强大的灵力护住了不周山的邪气不能靠近,可不周山翻天覆地的妖风还是让祥云颠簸不平,玄月回身揽着荀儿,一手将荀儿紧紧的护在怀中,另一手抬得高高的把荀儿护在袖子后,荀儿看不到方向,看不到四周,唯有抬起头从玄月手臂之间看到玄月严阵以待的脸庞,虽不知身处何处,又将遭遇何等境遇,可被师父这样护着,荀儿便觉得天塌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正式进入不周山地界,玄月踏在祥云之上在空中漂浮很久才看到一抹艳丽的红色,这才踏下祥云,落入不周山中,被玄月稳稳的护在怀中的荀儿,脚刚踏到地面上荀儿就听到了北辰的声音。
“荀儿,你好点了吗?”
“咳咳……”
不周山的妖气比云端之上更重,荀儿看到师叔,开心的想要说话,结果一口气直接灌进嘴里,喉间竟然有点腥甜之气。
“芝华!”
玄月对北辰说道,玄月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紧张,北辰到是没觉得有什么,赶紧唤出芝华,芝华应声而出严丝合缝的将荀儿护在莲花之内。子赋望了望玄月,坐怀不乱永远都眉目生雪的玄月,此刻所坦露出的紧张太让人陌生了,对于这样的玄月子赋欲言又止,觉得这玄月也太过于担心荀儿了吧!可细想之下这荀儿是玄月唯一的徒弟,对徒弟关心也无可厚非,便也没有多想。
“荀儿,你重伤未愈,现下不能使用灵力,为何偏偏要来?”
北辰为荀儿把了脉,知道荀儿心脉还未完全修复,不免有些生气荀儿这般不爱惜自己,居然跟着跑来这么危险的不周山,北辰说完荀儿似乎也要说一下玄月,可荀儿立马拉住北辰,岔开了话题,
“师叔,就我一个人在若水见了血骨,自然要来看看,而且荀儿有师父、师叔还有子赋上神保护,自然敢来!师叔和子赋上神来得早,可是看过血骨了吗?真的被盗了吗?”
“血骨并没有被盗,可当年师尊设下的结界出现了裂缝,似乎有人进去过,我和子赋尝试加固结界,却不知为何那被镇压的血骨怨气冲天,根本压不住,所以才一直留在此处查明原因。”
北辰望着不周山腹地处说道,那里好像一条黑色的龙卷风直冲云霄,恐怕是九重天上也能感受到这股子怨气,所以派了天兵在天上镇守。正当几人望向天宫时,一股强大的妖气由地面卷起直冲云霄,让站在天宫之上的天兵纷纷倒地,还有几个天兵不慎被卷起跌落云端。
“看好荀儿!”
玄月说完飞身而起,他托起掉落的天兵,将天兵抛回天宫,回身便顺着冲天的龙卷风进入了不周山腹地,荀儿看着消失在风口的玄月,起身便要跟着进去,好在北辰眼疾手快,将荀儿牢牢的按在身边,说道,
“荀儿,你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跟着进去能做什么?”
“师父一个人进去了,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要和师父一起,我要保护师父。”
听了荀儿的话,北辰和子赋对望了一下,好半天忍不住笑了,子赋将手里的扇子摇了摇,打趣的说道,
“亲爱的小荀儿,你莫不是忘记你师父是何人了吧!六界唯一的一位神尊,他被人尊敬和畏惧可不单单是因为神尊玄月生于水墨灵池,而是他那能震撼六界的神力。”
荀儿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子赋,显然对于子赋所说之事不是很了解,子赋也看出了荀儿的疑惑,望向北辰不解的问道,
“你们两位上神,教导荀儿,怎么不就不说说自己的光荣事迹呢?”
北辰转着手里的思音不说话,这倒让荀儿更好奇了,拉着子赋想问问到底是什么光荣事迹,子赋的讲述缓缓地将荀儿带回了上古时期。
盘古开天辟地,自此天地成,可那是天地之间还是混沌不清,生成了很多上古灵兽,这些珍奇异兽吸取了盘古飘落在五界之内的灵识,有修炼万年化作人身,最终成仙度众生,可也有坠入魔道成魔成妖的,这便是修炼到一定境界必然的结果,一旦看破了生死,是度是杀往往都在一念之间。
为救苍生,天帝便命众仙将这些魔兽抓到天宫,由天宫进行关押,也怪那时的天帝太年轻气盛,低估了吸取了盘古灵识的魔兽是何等可怕,这些魔兽在天宫不但没有被制服,甚至差点将九重天闹腾塌了,九重天不稳导致天象生变,致使人界瘟疫重生,战乱不断,当时惨状比仙魔大战来的更加凶猛,就在九重天都束手无策的时候,逢乱必管的女尊出现了。
女尊自是侠义性格,人间乱象重生女尊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可女尊也低估了魔兽的能力,被魔兽重伤,好在玄月及时出现,他凭借一己之力屠杀了天宫的所有魔兽,虽然那一战子赋不曾亲眼所见,但听涂山云崖的描述也可以想象到玄月的尊仪,自那之后蓬莱镜的玄月上神便有了杀神的美誉,可这一战之后玄月便又回到了蓬莱镜不问世事,倒是后来女尊带着北辰常常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女尊子虚被众人称之为女尊,世间大大小小的灾祸女尊都曾出手相助,法力无边震慑四海,而这也无形中反衬出玄月的厉害,女尊解决不掉的魔兽,却被玄月一人处理掉了,这样的上神难道还不让人畏惧吗?
可这场战役真的太久了,久到很多神仙都没听说过,只知道玄月被称为神尊,却并不知道玄月到底为何被众仙所敬畏,虽有水墨灵池的原因,可追其根本,还是因为玄月那纯正而雄厚的天神之力,那是连天帝看到都忍不住要跪拜的神祇。
子赋讲完望了望荀儿,显然别人不知道玄月是何等人也就算了,怎么这个玄月疼爱的小徒弟居然会觉得玄月弱不禁风,难免有些可笑。子赋刚说完,不周山腹地之上闪出一道金光,那强劲的妖风被深深的压制住,荀儿感觉得到那是师父的气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金光之下玄月飞身而出,白衣胜雪,即便在黑风之中也有金光护体,玄月祭出羌樆,一句镇魂缓缓而出,这曲中带着强大凌冽的灵力,将不周山笼罩的妖气尽数压制住。
“师叔,血骨也如同玄灵珠一样损毁不了吗?”
“虽未见过血骨,可师尊当年也只是加强了封印并未进行摧毁,必然是师尊也无法找到损毁的办法。”
听了北辰的话,荀儿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可却又没有抓住,只能回头去望着玄月,玄月一曲镇魂已经弹奏完毕,收起羌樆,手腕一转月痕已经握在手中,看到月痕,北辰和子赋不约而同的伸手将荀儿护在身后,倒退了好几步,这几万年不曾出鞘的月痕,今日竟然出现了,看来血骨真的出了问题。
月痕出鞘,四周泛起冰冷的气息,就好像静苑中常常点的香,带着熟悉,却也包含着一丝陌生的肃杀之气,玄月并没有持剑入不周山腹地,而是回身对着不周山的天路劈斩而去,不周山的天路连接着天与地,在玄月的剑下应声而碎,高耸入天的不周山瞬间崩塌,这便是可以毁天灭地的神力,荀儿不禁看愣了眼,这就是她水墨荀的师父,天地之间唯一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