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不是说,似孟挽之这样的人,有许多么?”云山问。
“是啊!子堇不也说过么?除开孟挽之,万花祠还仿造了很多凡人!”可离说。
“既然都是凡人,不妨去查查生死簿?”云山说。
“对哦!”可离坐起身来,“生死簿上,说不定能查到它们的共通点!”
朔光从方才来就一直没有说话,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仅是因可离擅长讲故事,她便将这大好的讲故事机会让给她,可离却也不负所望,不但将凡间种种讲得事无巨细,还声情并茂,让人仿佛又亲历了一场。朔光想到腰间挂着的孟挽之,问云山:“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无中生魂么?”
云山摇头:“没听说过!”
朔光又问:“那你可知,如何能让她消散得慢一些?”
云山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她腰间,一笑:“你可是个比我活得久的老怪物,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朔光想想也是,她叹口气,说:“看来,只能去问问冥帝了,他比我可更像个老怪物!”
她说着,起身要走,可离却突然犯起懒来,非说什么久不回奈何桥,轮回井那儿估计已乱成一锅粥,以及她还得去清点清点,看除了孟挽之,还有哪些是阳寿未到,却已至黄泉的生魂,朔光焉能不知她心中九九,她不过是不想去见冥帝,寻借口罢了。
云山亦心如明镜,朔光说:“你是玩累了,要回去睡大觉吧?”
“哪有!”可离道,“我是那样的人么?再说,我在人间来来回回跑了那么久,休息会儿怎么了?”
“很久么?”云山做出错愕模样,“不就半日而已?我记得你以前为了追个稀有的狐狸,可是天上地下追了三年!”
“那……那能跟这比么?”可离已经词不达意了。
云山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不能比?”
“我……”可离语塞,干脆一跺脚,说,“我就要回奈何桥怎么了?你们爱干啥干啥去,我不伺候了!”说罢,术一施,已然没了踪影。
云山笑了一笑,朔光望着可离离开的方向,说:“你说,她几时能放下对冥帝的芥蒂?”
云山抱臂站在她身旁,说:“谁知道呢?说不定一天,说不定永远!”
朔光有些伤怀:“成予都比她懂,人活着时,什么都好说,可若人没了,就说什么都没用了!”
云山低眉,默了一阵,叹:“是啊,人没了,就说什么都没用了!”
两人叹过,依然要查仿魂一事,朔光打算去找冥帝,一来将已探知的信息告知于他,二来也探探生魂养魂的法子,看能否救子堇一回,云山主动要求与她一起,朔光有些诧异,上次她答应接下双魂一事时,云山的态度并不积极。云山约莫猜到她所想,解释道:“昨日不愿与你们一起,是我不想去人间,但今日听闻,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便想看看!”
朔光当然不会反对,毕竟做什么事有人陪着都比一个人要好一些,至少无聊时能有人说说话。两人遂一同前往冥府,冥帝日理万机,鲜少在外露面,就连侍奉冥宫的鬼差都不知他在做什么,只道一句“在忙,在忙”,这回也是如此,然朔光与云山闯进去,却发现他正左手拿着木头,右手拿着刻刀,在那仔仔细细地雕刻着木雕。
朔光轻咳一声,冥帝手中那个雕了一半的木雕“砰”地一下炸了。
冥帝愤然站起,然等看清来人,他那点怒意立刻烟消云散。
“你们来了……”冥帝笑得颇为狗腿,“可是双魂一事有了进展?”
朔光将腰间香囊递给他,说:“可有办法,救她一手?”
冥帝把香囊打开看了一眼,摇头:“她就不是个真魂,她顶多就是一团气!”
子堇这时已完全透明,冥帝看时,只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个人形轮廓。
朔光道:“她就是孟挽之的第二个魂!”
“是么?”冥帝又看了看子堇,“这么说,当真是有人以气凝魂了!”
朔光点头:“她还提到个地方,万花祠,你可有听过?”
冥帝思量片刻,说:“从未听闻!”
“我知道了!”朔光一把夺过香囊,重新挂回腰间。她虽未言明,但她的言辞乃至表情,无一不透露着对冥帝的嫌弃,大有一种“要你何用”的意思。云山稍好一些,但也掩不住的失望。
冥帝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然那两人一心要将他冒犯到底,朔光别好香囊,要往外去,冥帝试图找回些颜面,说:“这魂魄的事情,你们不打算细细与我说来么?”
“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朔光说。
冥帝很诧异:“说清楚了么?”
朔光点头:“说清楚了!”眼看冥帝十分惶惑,她又说,“我本来也不是来向你汇报进展的,我不过是来向你讨些信息,顺便要一道指令!”
冥帝问:“什么指令?”
朔光道:“调阅生死簿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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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9章
◎冥帝太窝囊了◎
冥帝后悔,十分后悔,本来他为冥界之主,掌万千鬼差,握凡人生死,当权倾一方嚣张非常,然他多年前一步踏错,将朔光可离云山三人留在冥府,至此便失了身为冥帝的颜面,事事要看她三人脸色行事。譬如此时,朔光对他屡次冒犯,他极度不愿任她摆布,给出调阅生死簿的权限,可当朔光提出这个要求,他连一个“不”字都不能说。
朔光得了指令要走,云山在她身后,冲冥帝施了一礼,说:“多谢冥帝!”
这一礼多少给了冥帝几分薄面,冥帝只好劝慰自己,大家共事多年,不必要相互为难,然等他回到桌后,看着那炸掉的半成品木雕,又觉他冥帝做成这样,实在是窝囊。
那厢朔光云山取了指令,径直往判官府去。生死簿由判官掌管,偏判官此人与朔光三人都不对付,他不喜可离胡作非为咋咋呼呼的性子,对朔光擅自收集鬼魂回忆,枉顾天条修改人后世经历的行为亦颇为不满,至于云山,他原本觉得云山是个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好同僚,但因为她与朔光和可离沆瀣一气,他深觉她会近墨者黑,于是对她亦生了芥蒂。
故,朔光与云山去时,他待她二人极不客气。
不客气到,两人想要见他一面,他都以“诸事繁忙”为由推脱。
都是千年的鬼了,他忙不忙,能忙什么,她们还不清楚么?
只是,现在是她们有求于人,这点面子还是得给的。
于是朔光让人传话:“那我二人便在此等着,判官何时空了,我们何时去见!”
云山则强调了句:“我们是带着冥帝的指令来的!”
不说冥帝可能还好,提起冥帝,判官更加怨念深重,身为鬼差,他对冥帝十分敬重,他觉得冥帝就该高高在上指点江山,可因为有朔光三人的存在,冥帝只能在压迫中偷生,为此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没了身为冥帝的风度。为此,判官不忿,极度不忿。
因此,朔光与云山这一等,就等去了一整日。
一日后,府上依然没有动静,云山问:“判官还没有忙完么?”
传话的小鬼说:“不曾!”
云山道:“你可知,判官在忙什么?”
小鬼有些尴尬,说:“小鬼不知!”
小鬼说话时,朔光正好在饮茶,这一日间,她已饮了许多杯茶,也如了许多回厕,那一口茶饮尽,她将茶杯放下,起身,四下看了一看,说:“云山,近几日,冥府有进难缠的鬼么?”
云山摇头:“我未见过!”
朔光道:“判官既这么忙,不若,我们去帮帮他吧?”
云山也站起来,说:“我正有此意!”
两人作势要往里间去,小鬼赶忙上来拦,说:“二位大人莫急,大人的好意,小鬼先去向判官传达!”说着,那鬼连滚带爬往里间去。
盏茶功夫后,判官终于捧着便便大腹现身。他坐上主座,朔光和云山在他对面,朔光问:“判官大人忙完了?”
判官端起茶碗,吹了一吹:“二位来我这里,是有何事?”
云山道:“我二人想请判官借生死簿一看!”
说着,还亮出了冥帝亲下的指令。
判官未正眼瞧她,只道:“不借!”
云山说:“冥帝已允了!”
判官道:“那也不借!”
朔光听着,笑了:“既然判官不肯借我二人,那我只好去将可离请来了,我记得,可离很擅长借东西!”
一听到可离的名字,判官手一抖,杯子里的茶就溅到了桌上。他当然不是尊重可离,他是害怕可离,往前许多年,可离天上地下追一只狐狸,三年未回冥府,判官深觉她玩忽职守不堪大任,竟跑去冥帝那儿参了她一本,冥帝话说得很委婉,表示奈何桥那儿没出什么乱子就算不得玩忽职守,他非正气凛然一定要冥帝给个说法。后来说法当然给了,可离也确实受了惩处,但以可离那性子,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于是那一年,判官足足养了一年的伤,连判官府都不得不重新修整了一回。
想来,这事他必心有余悸。
“你们要借生死簿做什么?”判官果然松了口。
“这件事,还不便让您知道!”朔光说。
“那冥帝知道么?”判官又问。
云山再次呈上冥帝那道指令,说:“冥帝若不知,便不会下令了!”
判官想了一想,当然这“想”也不过是给他自己找个台阶下,片刻后,他召出生死簿,交到云山手上,云山谢过,判官道:“你们用完,速来还我!”云山应“是”,判官又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送二位了!”
朔光与云山亦未想要他送,她们来是为生死簿,如今生死簿得到了,这些可有可无的礼数就显得十足无关紧要。判官回到内殿,朔光和云山二人则一同离开判官府,未想,出门来,竟见着了个熟面孔——阳渡。
是时,阳渡身着阴律司的制服,正急匆匆朝判官府来。
见着朔光,他顿住脚步,有些尴尬:“小鬼向二位大人见礼!”
朔光冲他点头,算是回礼。云山问:“你不在阴律司待着,来判官府做什么?”
阳渡表情更尴尬了:“小鬼入冥府不久,便想着四处串串门!”
云山看看身后的判官府,说:“你……来这儿串门?”
虽说冥府没有人间那么多三六九等的规矩,也并非说小小鬼差不能与大人们成友,只是判官此人极为忠正,他信奉人间那一套,觉得只有等级分明奖惩得当冥府才能够正常运转,似他这样的人,一来不会牵扯阴律司,在他眼中那有勾结的嫌疑,二来不会与鬼差为友,他觉得他和他们不是一个层级的人,身份不匹配。
可阳渡仍然坚持:“对,我来这儿串串门!”
云山颇为费解,却也没有多问,只道:“哦,那你进去吧,判官正好在!”
阳渡谢过,又单独朝朔光致以一礼,朔光未有回避,却仍旧只是冲他点点头,算是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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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渡是个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