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和全副武装的保镖产生冲突,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何况对方同样戴了耳麦,随时都可能叫来一大堆帮手。
冰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会场周围站了一圈的保安,接着说:“我调查过,绪方太太现在在巴黎参加一个时装秀,不在日本,绪方先生的房间里肯定没人。你只需要绕开安保就行。”
“嗯……”
安室透一路看着房间号,走过最后一个转角,步伐一顿。
他隔了几秒才用气声开口,语气诡异,“你确定……绪方太太现在不在日本?”
“是。我下午才在社交网站刷到她定位巴黎的照片。怎么了?”冰酒有些莫名其妙。
安室透心平气和地进行现场播报:“有一个女人正拿着房卡开绪方先生房间的门。”
准确来说,是个身材妖娆,长相艳丽的年轻女人。
“蛤?”冰酒很快联想到什么,语气中带着荒谬,“情ㆍ妇?”
安室透没出声,闻着空气里留下的浓烈香水味,基本算默认了她的猜测。
“绪方这个……”冰酒气笑了,不知道该骂什么好。
两人同时感到有些头疼。
安室透终于明白那两人为什么等在电梯口——八成是绪方不想被他们直接看见情ㆍ妇进房间的场景而刻意安排的。
但这一层太安静,那个女人如果发出声音,必然会被两个保镖听见。
他默默估算着距离,两人隔了太远,要在她意识到不对而叫出声之前将她打晕,似乎有点难度。
可如果让她就这么进入房间,今晚的行动就等同于失败了。
他大脑飞速运转着。
与此同时,房间门口的女人也发现了隔着一道走廊的安室透的存在。她开门的动作逐渐慢下来,最后居然停了。
大概是注意到安室透因为诧异而没来得及立刻收回的视线,她似乎误会了什么,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在那张俊秀的脸上停留几秒,渐渐染上几分挑ㆍ逗的意思。
接收到她眼神里明晃晃的暗示的安室透:“……”
他思索两秒,当机立断。假装咳嗽的样子,拳头抵在唇边遮住了口型,小声快速地嘱咐一句,“我引开她,换你去房间。”
冰酒皮笑肉不笑:“你还想卖身?”
“呃……”怎么可能。
将她引到别的地方,说两句话拖延时间罢了。
安室透不好开口解释,那头的奈奈生深吸一口气,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对。
想起绪方先生那些保镖身上挂着的无比张扬的几把枪,她暗暗咬牙。
绪方位高权重,他们不想将事情闹大,今晚本来就打算采取以稳妥为优先的策略——
最好是能在无人看到的情况下将资料拷贝走,不要引起任何注意。
而那位情ㆍ妇的出现纯属意料之外的状况,波本第一反应将她引开其实没有任何问题,但奈奈生就是觉得……
不,能,接,受。
“不用,给我一分钟……四十秒……”
冰酒的声音忽然冷下来,安室透莫名其妙。但还是对着那个女人露出一个不会被怀疑的浅笑。
她主动凑近几步,大概也是怕被保镖注意到她在和别的男人搭话,声音很低。安室透边神色如常地和她交流,边在心里默默数着秒。
冰酒说话算话,且相当准时。
三十秒后,整条走廊的灯突然尽数熄灭,周围暗得伸手不见五指,连带着面前的女人都被掩在黑暗中。远处保镖在的位置起了一点声响,“停电?”
话音刚落,从安室透的耳麦里穿出几声急促的枪响,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伴随仓促杂乱的脚步和人群充满恐惧的尖叫,他脸色剧变。
那动静一直传到了他们在的这一层,他听见浅浅的吸气声,眼疾手快地,抢在女人发出尖叫之前一记手刀打晕了她。然后悄无声息地将她稳稳接住。
同样戴着耳麦的保镖也已经反应过来,匆匆顺着紧急通道下去了,安室透听到他们远去的脚步声,心里一松。
“你做了什么?”
“照你之前说的,引开注意力啊。”
会场里,奈奈生单手举枪,另一手捂住靠近枪口那一侧的耳朵,枪口朝天,对着宴会厅吊顶水晶灯的位置又是几枪连射。
弹匣打空,她换了位置,让那些对着枪口火光赶来的保安扑了个空,边提着裙摆,顺拥挤的人群往出口走。
听见那头女人倒下前发出的闷哼,她无声勾了下唇。
安室透心跳有些加速。
说要引开注意力,但他也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彻底……
彻底得有点疯。
一片骚乱中,冰酒的声音清晰地透过耳麦传到他耳中,“只要用绪方先生做饵,那些本该保护他资料的保镖,一下就会全部被引开诶。”
像是跟他分享了一个不得了的大发现。
“我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办法?”冰酒的声音里带着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安室透这时已经用女人手里的房卡开了房门,开始拷贝起资料。他手上操作不停,闻言却有些走神。
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扣在藤本脑袋上、在入学第一天就引来了全校关注的绿色颜料桶……
和作了个大的之后还洋洋得意,说着我就顺手帮他把那玩意染成绿的了的某人。
安室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声音里带上了淡淡的笑意,“三分钟后,停车场见。”
奈奈生倒是察觉到了,但对她来说,听着耳麦那头的人声音含笑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她几乎想也不想就习惯性应下来。
冰酒一次将所有武力都转移到她那边,安室透的行动就再没了顾虑,飞快拷贝完资料。三分钟不到,他已经等在了作为约定地点的地下停车场。
冰酒比他晚了半分钟赶过来。
望见那道纤细身影出现在停车场那一头时,安室透挑了下眉。
她还穿着那一身晚礼服,碍事的裙摆被她相当嫌弃地一手拎了起来,另一手拎着把枪……这个画面冲击感实在有些强。
很像某些电影里会出现的场景。
连女主角出场时的惊艳程度都丝毫不输。
凛然又媚气。
这样的冰酒气势十足地走到他跟前,刚想开口,脚下却突然一个趔趄。
安室透:“……”
女主角滤镜突然消失。
他随手扶了她一把。
冰酒搭着他,借力站稳了。她心情明显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想骂人又骂不出口的样子。
“说好的今天采取稳妥策略呢?”安室透想了想,问。
冰酒顺理成章找到了发泄口:“去他的。和琴酒相比,我已经很低调了。”
安室透闷笑一声。
“确实……”
他心情似乎不错。奈奈生心想。
搭档一周以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交谈得这么和谐。
她刚想感慨,忽然想起这人刚刚想做什么,一顿。
那隐隐约约的暴躁又回来了。
降谷零心情好不好不重要,但她心情真的很不好。
奈奈生沉默下来,下一秒泄愤般低头扯起安室透的领带,将那把刚刚从某位保镖那儿顺来的枪上的指纹飞快擦掉。
安室透皱眉,收回手,垂眸就看见她用自己的领带胡乱在枪上擦了擦,然后将枪随手丢在一边,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冰酒已经坐上了车的副驾,从座位上探出个脑袋来,拧着眉看他:“你要我开车吗?”
她在生气……
安室透脑海里忽然升起这样的念头。
可也正因为她在生气,一直冷冰冰的人好像忽然就有了温度,开始生动起来。
来不及多想,停车场那头,追兵终于赶到了。
安室透跟着坐上驾驶席,关门,系安全带,发动车子,在引擎声里把上方向盘,忽然笑了一下:“大小姐,你或许应该考虑给搭档一个表现的机会。”
奈奈生不明所以地靠着椅背,转头看着一路向他们这边狂奔而来的保镖和一大堆安保人员,正想说话,就收到了来自安室透的好心提醒。
“安全带系好,不要回头。”
“小心扭到脖子。”
她愣了一下,目光从后车窗收回来,转了一半停在安室透的侧脸上。
他把着方向盘,眼底隐隐有疯劲冒出来。
那是以前的降谷零不会有的。
是她不熟悉的,独属于波本的一面。
下一秒,RX-7转了个漂亮的大弯直接倒出车位,然后在骤然升起的引擎轰鸣声中弹射起步,朝着停车场入口猛蹿了出去。
车库门口已经有人在试图阻拦,看着那车一路火花带闪电冲过来,完全没有停车的意思,那几人连忙连滚带爬地躲开了。
但栏杆却没有停止下落,RX-7最终堪堪擦着落到一半的杆子从车库冲了出去。
奈奈生听见了栏杆划过车顶的声音,她在疾驶的车上贴紧了椅背,坐得很直,感觉到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感觉和心底莫名的躁动,舔了下有些干的嘴唇。
“修车费组织报销……我批了……”
安室透用余光瞥她一眼。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在他飙车时坐他身边却能面不改色的人。
表情相当淡定,但脸颊隐隐泛着粉,眼睛亮亮的,情绪大概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只是比起慌乱,更多像是……在压抑着兴奋。
莫名有种对上了同一频率的感觉。
也许作为搭档,他和冰酒会意外地合得来也说不定。
第69章
不知不觉间奈奈生已经回国待了接近一个月。
她和波本在这期间几乎天天见面。但关系一直不远不近,只是做任务时似乎多了几份默契。
至于没有任务的日子,奈奈生基本都是在酒店或者那周边度过的。
她刚来第二天就借着出去逛街买衣服的机会观察了一下,至少发现了两个跟踪者,在她出门时明目张胆地跟在她身后。
要甩开那帮家伙简直轻而易举,但一旦她敢那么做,立刻就会引起波本的怀疑。
奈奈生怕轻举妄动会害得宫野志保的处境变得更糟,只得暂时放弃那些不安分的心思,无奈地等待着消息。
不过她也没闲着,借每天出门溜达的功夫,基本将身边埋伏的人手情况摸透了。
全是在替波本站岗的基层。
也对。波本身为组织干部,根本不可能闲到24小时看着她,除了出任务的时候,奈奈生基本就没见过他。
尤其是考虑到他还有一份警察厅的工作,这人神出鬼没得好像就更有道理了。
奈奈生幽幽叹一口气,从便利店出来,顺手将小票塞进手里的塑料袋。
不经意间瞥见便利店右边的电线杆后,有个人迅速地缩回了头。
他动作很快,但还是没逃过奈奈生的眼睛。
是新面孔……
奈奈生拿了罐葡萄汽水出来。
回酒店本来应该左拐,但她临时起意改变了方向,目不斜视地从那人躲着的电线杆旁走过,在和他擦肩而过的同时用没拎塑料袋的那只手打开了拉环。
易拉罐里的气体泻出来,发出扑哧一声轻响,她不出所料地发现那个男人身体紧绷了一下,一手已经按在了腰部。
奈奈生装作没看见,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组织的人不敢对她动枪,这个留着刺头、戴眼睛的男人,到底是哪一方的?
目前想知道她动向的应该只有组织和F.B.I。但后者在别人的地盘上,要随身带枪并不容易。何况有赤井在,他们应该没必要来跟踪她才对。
那还能有谁?
奈奈生在大衣底下穿着厚厚的卫衣和牛仔裤帆布鞋,长发也扎成了清爽的马尾,整个人看上去悠哉惬意,她边思考边仰头喝汽水,忽然呛了下。
FBI在别人的地盘上,要随身带枪并不容易。
——别人的地盘。
反向思考,能在东京街头大大咧咧带着枪走来走去的,不就只有那么几种人了吗?
她表情微妙起来,思考两秒,屏住呼吸,匆匆转过转角,果不其然听见了那人小心翼翼跟上的脚步声。
⚹
当天晚上,安室透准时准点接到了来自风见裕也的电话。
“降谷先生,我今天跟了她一天,没发现什么异常。”对方一板一眼跟他报告,“行程我都记录下来了,需要现在汇报吗?”
“嗯,你说。”安室透脱了外套进公寓,边随口道,“话说风见,你怎么听起来有点累的样子?”
“没、没事!”风见裕也扶了下眼镜,“那我说了。”
他照着自己的小本子一条条读:“目标在早上七点半出门晨练,在酒店旁边的堤边进行了两次折返跑,全程没有和任何人交流。一小时后回酒店,之后一直没出门。
午饭似乎是在酒店的自助餐厅解决的。下午两点她出来去了趟酒店旁边200米处的7-11便利店,买了零食和饮料,之后没有回酒店,而是绕路去了趟目黑川。”
“哪?”
安室透听到这里,诧异地出了声。
“目黑川……”
“走过去的吗?”
“对……”
离酒店开车20分钟的距离……现在也不是赏樱季,她闲着没事去那做什么。
他示意风见继续,自己靠着床边坐下,不作声地继续听。
然后在风见紧接着又报出了四个横跨东京市内四大区的知名赏樱地之后,安室透眉眼间的一点严肃散去,彻底被无奈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