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拔步床之外,则打造成了一个游戏场所,摆了古琴、茶具、香料……
顾祈霖一进去,就忍不住顿住脚步,总觉得这种地方和她以往寂静的山中岁月截然不同。
管家一一为她介绍,这位久闻不见的小小姐衣着并不光鲜,甚至黑纱遮面,看着颇有几分阴沉,竟是除却最初一声都没吭过。
管家不敢轻视她,又摸不准她的喜好,只好道:“小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同我说,夜里也会有下人值夜伺候。”
顾祈霖点了点头,等管家都要离开了,她才犹豫着开口:“我要给师兄递信。”
管家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便是小小姐不说我也会联系老爷,您先休息片刻,待我去挑只信鸽与老爷递信。”
顾祈霖就没有再说话了。
顾府的下人安排了热水在隔壁的屋子沐浴,那屋子与内室有一道小门,十分方便进出,浴室之中还点着熏香,素白的长袍一早就备好了。
比起一路上艰难的路途,泡澡的感觉十分舒适,热水洗净头发,顾祈霖赶了一夜的路难免有些昏昏欲睡。
她着急见师兄,早膳没顾得上,洗完又困又饿,才出门就有下人上前搭手欲要帮她。
被她躲过也只是恭敬道:“小小姐,管家准备了些吃食,您要用吗?”
顾祈霖点了点头,在外间坐了片刻,一顿七八种东西就摆了上来,光伴粥的小菜就有十几种拼成了漂亮的花形。
囫囵吃完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一觉醒来夜深人静,她刚摸着肚子起来就有一群侍女端着各种东西进来。
洗漱伺候的人就有五六个,端盆端水十分殷勤。之后热腾腾的膳食往桌上一摆,十分有排面。
顾祈霖在顾府待了几天,脑子里就一个词,奢靡。
宁怀赟听到她的话,忍不住轻笑一声,漂亮的星眸点缀着稀碎的天光。
他的院子与顾祈霖挨着,里面摆设就是客房的样式,对于曾经贵为一国太子的宁怀赟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他十分习惯这种生活。
不用在外赶路了,他也不太带着帷帽到处走,惯常是一身道袍,穿在身上通身的贵气是遮不住的,像是在金玉权势之中培育出来的金贵花朵,一举一动都透露出高不可攀的气魄。
此刻他执笔在院里抄经,填补一下顾祈霖那少有的存货。垂眸黑发垂落胸前,修长的手微微使力,青筋微鼓狰狞出性感的凸起,越显手背白皙精致。
他像是玉雕出来的人儿一般,上乘的美人骨一举一动皆是风情,身为男子的恣意可谓是风流倜傥,单称得上无双公子,世间罕见。
顾祈霖坐在石凳上看他抄经,将抄写好的经文摆放好,时不时还要检查一下痕迹是否干透。
这事她做的认真,总归是一副专注的模样,就听见宁怀赟说:“顾姑娘习惯一下也好,以后跟着师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不跟他。”顾祈霖依旧缄默,只是许久之后低声说道。
宁怀赟手一顿,笔尖落下墨点污了纸张,他连忙补救,却越救越惨,最终遗憾放弃随意叠在一旁。
他放弃补救,在石凳上坐下,看着顾祈霖神情有些奇怪:“不跟师兄,顾姑娘想要跟谁?哦,若是二师兄也不错,只是他走南闯北怕是也要吃苦的……”
宁怀赟絮絮说着,语气怅然。
他没名没分,总不好在人家都找到亲人的情况下再多纠缠,只是提及分别他私心不愿理会,装聋作哑过去一日便是一日。
顾祈霖也说不上来,她其实并不想跟着一位师兄,这几天的好日子她也不喜欢。
“当初在连云港的时候,我曾想过找到师兄之后要做什么。”那个时候,宁怀赟告诉她,时间还长她可以慢慢想。
一转眼从春日也要入秋了,一年之中足有一半的时日她与宁怀赟一起度过。分明不算久远,但已然像是相处很久了。
顾祈霖双臂交叠在桌子上,枕着胳膊任由黑纱覆面,她眨了眨眼看着宁怀赟的好皮囊,闷声道:“你让我慢慢想,我想到了现在,好像所有人都近在咫尺。”
“嗯,所以顾姑娘想好了吗?”宁怀赟嗯了一声,难得有几分不舒服。
像是不想面对的事被扯开了皮肉,血淋淋的暴露在外。
他不愿听顾祈霖的回答,但仍旧耐心的温柔看着她。
“我……我想回鹤岷山。”顾祈霖迟疑了一下,她涉世未深,有宁怀赟护着从未被逼迫着想过这些。
但讨论到这,从前并不畏惧的岁月,在此刻回想起来,就变得格外的寂寞。
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山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虽然她也不怎么说话。
“……为什么想回去?”宁怀赟有些惊讶。
可能顾祈霖自己都没发觉,她也是爱热闹的,害怕寂寞。宁怀赟看得分明,鹤岷山什么都没有,但山下有繁华的世间,有她的师傅师兄。
顾祈霖还未解释,一只飞鸟从他们头顶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