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霜直起身子,见他神色依然冷淡,显然心中仍有嫌隙,她也不强求他立即就能释然,便又道:“濮公子这会儿要去吏部,我可以顺路载你过去。”
濮文洲摇头:“不用劳烦殿下。下官自己过去就行。”
杨明霜微微抿了下唇,道:“濮公子,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令尊与令堂都已经到了京城。”
“他们怎么会来京城……”
濮文洲只在殿试结果发布后写了封信回家乡,告知父母喜讯,但在自身安定之前,并没有接他们来京的打算。
他骤然一惊,脸色亦变得铁青:“殿下!”
杨明霜眼见他神色便知他想到了什么,急忙道:“濮公子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恶意。全是因为之前我对不起濮公子,想要做些小小的补偿罢了。令尊令堂今日才抵达京城,刚刚在务本坊安置下来。濮公子只要随我过去,就会明白了。”
她见濮文洲不为所动,神色不由黯然:“原先是我不对。濮公子不愿意相信我,也是我自作自受。”
濮文洲仍然沉默着。
杨明霜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濮文洲耳听得邵阳公主与其随行宫人离去,小小院落内恢复原先的宁静,这才颓然坐倒。
桌案上放着一张房契,是一座三进三间的宅子,写的是濮文洲的名字。
静坐片刻,濮文洲终究是无法置之不理,便离开慈恩寺,往房契上所写明的坊街找了过去。
来应门的还真是濮家的老仆,老仆人一见他便惊喜地问安,把他让进了门。
-
邬青叶回到纪府,时辰还早,她便先在主院书房练字。
只是她难免会想到杜雪娘说的话。雪娘说得并非没有道理,若是因为一场误会而争执,气头上来便退了亲事,总是有点……可惜。
不该是这样。
可纪无咎说得也有道理,文洲哥终究是还不够喜欢她……
连纪无咎都比他体贴。
没来由的,她忽然想起昨夜纪无咎替她揉肚子的情景来,不由得脸又有点发热。
都过去那么多天了,总不会还是鲁王的鬼药残留的影响吧?
她再也没法静下心来练字,带着弓箭去花园练习射柳,当她拉开弓弦,专注于远处的那条细枝之后,才真正做到了心无旁骛。
直到黄昏时分,天色渐暗,快要看不清远处的细枝,她才收起弓箭。
晚饭时纪无咎没有回来,直到夜深,邬青叶已经呵欠连天了,才听到主院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一跃下地。大灰却比她跑得更快,先奔到门口后,顶开房门便钻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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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精加油!不过濮文洲这会儿正好被邵阳绊住,野猪精可得抓住机会啊!等以后两边越来越淡了再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也不错。】
【好了,状元的父母来了,还受了公主的恩惠,复合就做梦去吧!】
【无论事情是否发生了,濮都不应该把错误归到青叶身上】
【这一章野猪精戏份有点少鸭!!哈哈,明天马上出现了。】
【哇,女主真是少见的清醒利落。】
【在一起,还有我喜欢死这个女主了,很理智也很善良】
【大灰都帮傻妞妞选了男主人了哈哈哈】
【我都不记得野猪精的名字了咋办?】
【看样子女主和濮文州还会再见一面吧】
【青叶好棒好棒棒啊,可爱坚强又独立!雪娘子,真想把你弄来现代社会,把24字核心价值观塞进你的脑子。】
【叶叶宝贝真是人间清醒555打脸这个前男友,什么人嘛,见了野猪精就怂唧唧还怪叶叶和野猪精出去玩】
【一点都不可惜!丢了垃圾炫明珠啊!大宝贝~】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1.gif?var=20140327">埋个手榴弹,将作者炸出来!】
【<img src="http://static.jjwxc.net/images/kingtickets_0.gif?var=20140327">在这历史性的时刻,在这伟大的时刻,作者大人你有看到我地雷般诚挚的心么?】
【公主手腕可真多啊!!大大加油,比心心!!】
-完-
第43章 、【难舍】
◎没有人是天生的孤星◎
纪无咎已经换了身道袍,轻盈薄透的衣料在月下泛着浅淡的青灰色光泽,腰间没有束带,松松地系着绳扣,雪白的衣襟松散而随意地展开少许,露出修长的脖颈与优美的锁骨。
他已经沐浴过了,长发带着点湿润,鸦羽般漆黑亮泽,叫这晚春暖暖的夜风一吹,乌发与衣袂飘摇飞扬,宛若凭虚御风一般。
见邬青叶与大灰迎出来,他略微扬了下眉梢:“这么晚还没睡?”
“嗯。”
“肚子还觉得不舒服吗?”
“没了。”邬青叶不太好意思地摇摇头。
“有别的事?”
邬青叶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停了停才道:“也没什么事。”
纪无咎往主屋走,一边道:“没事就睡觉去。”
“哎,等等。”邬青叶追上他,说道,“我今天去过烧饼铺子,约了雪娘一起去端午节射柳。”
纪无咎推开门:“进来吧。”
她等到这么晚还不睡,不会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么件小事。
他点亮明间里的灯,坐上罗汉榻后,往软垫当中一躺,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交叉着搁了起来,一付你说吧我听着的淡定模样。
邬青叶把她和杜雪娘的对话告诉了他,最后问他:“你说我该不该去见文洲哥,和他说清楚?”
纪无咎微微挑起一边眉毛:“你问我该不该去?”
邬青叶点头。
纪无咎无语了片刻。
濮文洲几次来找邬青叶,是他让门子不要告诉她的,在他看来濮文洲真配不上她,即便现在反悔也不能抹消他当初的绝情之举。
要换个性情脆弱点的,痴情点的女子,经历了鲁王的欺辱和未婚夫的抛弃,说不定早已寻死,连尸骨都凉透了。
但他也没想到邬青叶会来问他该不该去找濮文洲。
“你真想去就去呗,问我做什么?难道我说不该去你就不去了?”
邬青叶再次点了点头,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要是说不该去,我就不去了。”
纪无咎:“……”
被她这样信赖,倒不好太敷衍了……
他也坐了起来,将两条长腿盘起,收敛起漫不经心的笑容,神情比方才正经不少:“你心里迟疑难决,才会来问我。是不是要去见他,是不是要对他解释,全看你是否下定决心要嫁给他。你们两个早有婚约,但那是你们父母在你们小时候就给定下的亲事,全然没有问过你或者他是否愿意。如果不是鲁王这档子事,你可能都不会去想自己愿不愿意。如今正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可以自己决定,濮文洲是不是能你愿意与他度过之后几十年的人。”
邬青叶道:“这些我都知道。要是我能想清楚,我也不用来问你了。我就问你,你觉得我该不该去见他?”
纪无咎:“……”
他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奇特的念头,她问的也许不仅仅是她和濮文洲之间。
但也许只是他想多了,傻丫头哪儿有那么多心眼?她只是相信他的判断吧。
他难得会如此踌躇,格外仔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不该。”
邬青叶倒是没有半分迟疑,爽快地点头:“好。”
纪无咎:“……”
邬青叶站起来往外走,到门口后回头问他:“你什么时候有空教我骑马?”
纪无咎道:“明天吧。”
邬青叶笑了:“好。”离去后带上了门。
纪无咎默然片刻,弯唇轻笑一声。
-
翌日,早膳过后,纪无咎带青叶去了纪府马厩。
本意是想让她先熟悉一下马平日的生存环境与食料,了解马性才能更好地驾驭马匹,接着选一匹性情温和些,能更好地接受她的马,作为她的第一匹练习用马。
没想到青叶到了那儿便和马夫打起了招呼,还熟门熟路地抓一把豆料喂起了马。
他所不知道的是,邬青叶到纪府没几天,就把全府上下都兜了个遍。府中仆役可能有从未面对面见过纪无咎的,但一定没有没见过邬青叶的,没与她说过话的。
就连马都对她很熟悉,毫无初见陌生人的紧张戒备之感。
邬青叶轻抚着马的脖颈,回头朝他微笑:“我喜欢这匹黑兔子,可以骑它吗?”
纪无咎看着这匹全身雪白的马,长眉微挑:“黑兔子?”
邬青叶:“它舌头上有个黑色的斑点,看起来像是兔子。所以我就叫它黑兔子啦。”
像是听到呼唤,黑兔子伸出舌头舔了下她的手心。纪无咎还真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斑点。
纪无咎朝马夫示意,替黑兔子套上鞍辔,然后打开马栏,把它牵了出来。
邬青叶已经急不可耐,双眼放光地问他:“我们去哪儿练?”
“这儿。”
“这儿?”
纪无咎勾唇:“你先做到能坐在马背上不掉下来再谈其它。”
邬青叶:“……”不要看不起人啊!
马夫收短缰绳,避免黑兔子乱动,一边提醒邬青叶:“邬小娘子习惯用左手吧?从右边上马。”
邬青叶朝马夫点点头:“张五哥,我知道啦。”
纪无咎:“……”
怎么连马夫都知道她惯用左手?张口就喊五哥,已经这么熟了吗?
斜了眼这个在府中多年,但他从未正眼看过的马夫,一张黝黑粗糙的面庞,平平无奇的五官。
纪无咎转念间,邬青叶已经翻身上了马背,稳稳地坐定了。
她朝他扬了扬眉毛,带着点小得意。
纪无咎笑了声,吩咐张五牵着马慢慢走起来。他走在青叶侧旁,一边观察她的动作,一边加以纠正。
邬青叶胆子大、体力好、身手又灵活柔韧,学起骑马来,非但比一般小娘子要快,甚至比一般的郎君都要快得多。在马厩周边绕行两圈后,她已经十分适应马背。
纪无咎便让她自己控缰,先学会控着马慢慢地走步,接着是转向与勒停……
仅仅半天过去,她已经能自如驾驭黑兔子在马厩周围的狭小空间内小步跑。
张五由衷地赞叹道:“邬小娘子真是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骑马!”
邬青叶朝张五看去,笑得格外灿烂:“是吗?”
纪无咎又看了眼马夫:“张五,我记得你有个孩子吧?男的女的?今年多大了?”
张五完全没想到千岁爷还能记得他有个孩儿,居然还会问起,顿感受宠若惊,满脸红光地答道:“是儿子,四岁多了。”
邬青叶感叹道:“小郎真的很懂事,才那么点大就知道留菜给爹爹了,还很聪明呢。”
张五更加眉开眼笑,咧着嘴道:“都是他娘亲教得好。”
“嫂子的风寒好些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已经没什么了。”
纪无咎:“……”
其实他并不知道张五有没有孩子,只是按常理推测,像张五这般康健强壮,有稳定的月钱收入的男子,肯定能娶得上妻子,按年龄来推算也多半有了孩子。
可邬青叶却是真对他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她才来了不到半个月吧?
不仅是马夫,还有林四娘、梁妈、厨子、熊太医……
与面对他时的敬畏尊重不同,他们都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她,愿意与她亲近。有了邬青叶之后,纪府上上下下的笑声好像都多了许多倍。
纪无咎看向马背上的少女,目光亦不由变得柔和。
“已经练了半天了,休息一下吧。”
邬青叶摇头:“再多骑几圈。”
纪无咎:“肚子不饿?”
邬青叶:“…………”
遵医嘱这两天她饭量减半,早晨吃的那点东西其实早就消化完了,只是一直专注于练习,不曾注意到而已,此时被他提起,顿时觉得肚子都快饿瘪了。
“那就先吃饭吧。”她翻身下马,落地时只觉脚一软,根本撑不住自己身子。
纪无咎在青叶练习时一直站在她身侧,以防她意外坠马,此时见状,立即伸手去托,刚好挽住她的腰。
他本意只是托她一把,别让她摔着了,只要她自己能站稳就松手了。
谁知她竟顺势倒进他怀里,还将头靠在他胸前。
纪无咎心中轻轻一荡,鬼使神差般收紧了揽住她的双臂,将人搂住了。
怀中的躯体温热绵软,少女清淡的体味混着衣物与鬓发上的柔和清香。
如此可人,让人怦然心动。
没有人是天生的孤星,任谁内心深处总是存留着一份对温暖的渴求。
明知应该放手,却又心存眷恋不舍。
邬青叶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待稍微缓过来些,才发现自己正靠在纪无咎怀里,一双手还抓着他的衣襟,但其实这会儿她手上与身上都没什么力气,全靠他揽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纪无咎察觉怀中的躯体轻轻颤抖起来,才觉不对劲。
他稍稍松开一点,低头仔细察看,见她神色略显恍惚,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不是动情缱绻的模样,而是有所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