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到了地方,果然看见一大片平整肥沃的土地,远处高山林立,可这儿却有这么大一片好地,实属难得。
此时已是秋末,崔景,观主还有跟来的侍卫们立在田埂上,望着不远处金黄色的稻田,倒真生出了心旷神怡之感。
又往前走了一段,远远可见一处高大恢弘的院落立在山坳里,观主道:“那里就是皇庄管事儿们住的别院了,翻过这座山是皇家猎苑,每年秋季这里驻跸的除去禁军就是宫中内臣。”想必早就对这里肥沃的土地垂涎三尺,毕竟皇庄产出,只供别院,而那里一年下来没几日是有人的,所以这些东西都被卖了,钱自然是落入内臣们的私囊。
崔景道:“皇家猎苑我倒是每年都去,只没想到这山后还有一处这么好的地方。”他唤过了一个侍卫,吩咐道:“你大致测量一下这处田产有多大,买一处差不多的需要多少银两,等回去后,即刻回府提钱,咱们走之前务必把这件事办了。”
侍卫应是,朝着皇庄那边走去。
众人便在这里等着,闲聊了两句之后,见一架牛车缓缓而至,车上满载着粗大的圆木。
他们躲开了几步,把路让给了牛车,车从身边过去时,观主道:“这山里林木高大,时常有人采伐了去京城卖,只是这两年听说也得给皇庄上一笔供奉银子才行呢!”
赶车的老汉正听见这话,眼睛一瞪大声道:“可不是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世代靠着这山吃饭,哪想到如今有人占了此处,除了交税赋,还要收买路钱哩!”他似是十分气愤,扬起鞭子抽在牛背上,那牛似乎起了性子,扬起脑袋,哞——的一声叫唤了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观主赶忙把崔景挡在身后,道:“崔公子躲开些,这牛发了性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话音才落,就见那牛真的嘶吼扭动起来,老汉本在圆木堆上坐着,这一下重心不稳掉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那些木头一个个滚落到了田间,牛车也被带着翻倒过去!
“这下完了,皇庄还不叫我赔死呀!”老汉一拍大腿,也顾不得那同样被带翻的老牛,吓得脸都白了!
可是原木落地激起的尘土还没有散去,众人只听隆隆一阵响声从地底传来,正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那些圆木,牛车还有躺到的老牛一个个消失在烟尘里,待灰烟散尽,方见刚才还金黄的一片的田地上,出现了一个偌大的黑洞,里面传来老牛痛楚的嚎叫声,回音阵阵,这个洞,似乎还不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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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完-
第67章
◎洗冤2◎
##67 鹭
天色渐渐暗沉, 宫城内的鼓声敲过,各宫相继紧闭了大门,只余屋檐下的两盏灯火, 或明或暗的在夜色里闪烁。
慈安殿内, 汪太后已经歇下了, 此前她因张太妃一案气病伤了元气,卧床足有月余,如今虽然好了些, 可精神却不比从前,照旧是早早歇下,不想才刚有点困意, 就听外间宫女在格窗下低声唤道:“太后娘娘,您睡下了吗?”
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若非紧要, 哪个敢在这时扰了她?
汪太后缓缓睁开双眼, 低低的“嗯”了一声,又问:“何事?”
“是喜公公求见, 说有万分要紧之事回禀太后!”
今日正是喜敬一月一次的休沐日, 照说明早才会回宫伺候的,如他这般得脸的内监,早在宫外置了宅院了, 怎会急匆匆的这个时候赶来了?
汪太后皱着眉支起身子, 道:“叫他进来。”
宫女应了一声,随后只听殿门吱呀着打开了,帐子外的烛火刚被点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快速来到榻边, 汪太后撩起帐帘, 喜宁扑跪在地,咚咚磕头泣道:“太后娘娘,臣有罪!臣有罪!”
汪太后微微蹙眉,“怎么回事?慢慢说清楚了!”
喜敬陪伴她有十来年了,人机警又会来事,在主仆情分之外,汪太后对他还多了倚靠信重,所以对这失态的样子并没有斥责。
“回娘娘,今日承恩侯家的崔景崔公子,他去文昌观祈福,不想那观主带着他到猎苑皇庄闲逛,恰好遇见一辆拉木头的牛车经过,牛车翻了,竟把田地压塌,出了一个大坑洞!那里发现……发现了一具尸体……”
汪太后明白过来,猎苑的皇庄是内执库在管,约莫十来年前,喜敬短暂任过内执库的主事,田地里出现尸体,和他有关也未可知。
只是也并不算什么大事,她经历那么多风浪,又是大烨最尊贵的女人,难道还保不住一个喜敬?
“这也值得大惊小怪的,竟不顾礼数深夜惊扰本宫?”汪太后从塌上把脚放下地,喜敬赶忙膝行两步,替她把绣鞋套上。
“扰了娘娘休憩是臣的不是。”
“说罢,那尸体是何人?”
穿好了鞋子,喜敬仍旧弯腰趴回地上,汪太后看不到他脸,只听他声音里带着惶急,“是个小道童,随身带个包袱,里面装着文昌观那几亩地的地契。”
原是为了这个,汪太后隐隐记得,当年喜敬上任不久,景帝亲征大败失踪,京城的风波好容易平静下来,他便惹了文昌观的官司,宣帝认为他管事不利,虽然看汪太后的面子没有处置,却说他不宜再在内执库,仍调回了慈安殿。
这么说来,说是景帝让他买地,却是谎言了,只是如今地还是皇家的,这奴才也没落得好处!
“这也值得你慌张成这样?”汪太后斥责一句,想了一下,又道,“衙门若审问你,不认就是了,焉知不是文昌观诬告?这么多年过去,哪里就这么巧,当着观主的面牛车掉进坑洞,尸体又就在那埋着?焉知不是他寻来的尸体,伪造了契据?”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喜敬却仍不敢抬头,好半天才咬牙道:“太后娘娘,臣,臣的确不曾害过道观的道童,这——臣就都说了罢!尸体倒是其次,是这……是这发现尸体的坑洞,连着一个墓道,因年久失修而塌陷,里面露出不少金银财物,看样子……看样子就是当年沈承带走的军饷!”
汪太后刚拿起一个茶盏,准备润润嗓子,闻言大惊,茶盏也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再说一遍?什么沈承带走的军饷?”
“墓道里发现的大批金银财物,就是沈承带走的军饷,崔景当时就使人去报官,自己亲自守着,京兆府的人下的墓道,在里面发现了几张陈旧的单据,交给户部一查,就核对上了,就是那批军饷!”
汪太后的心脏急剧的跳动起来,人久久没有出声,脑海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沈屹。
自打他入朝,汪太后就隐有不安,事情一波一波的袭来,似乎每一件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她无力反击,那个年轻人办事沉稳果断,更兼聪慧无双,众人皆知他要为沈家平凡,可他在大理寺的差使,认认真真的办着,并未因私废公。
他破毛江案排的那出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汪太后不能相信,若非早就疑心到了张太妃,如何能安排那么巧妙,将两个人都逼到绝处?只是宣帝雷霆震怒,她又气病了,之后便无法再去追究,他在其中究竟有无私心。
此后她和宣帝愈发离心,母子二人沟壑难逾,皆是拜这沈屹所赐!
喜敬不知汪太后的心思拐到了沈屹身上,看她半晌不语,只得不安的开口:“娘娘,臣伺候您多年,这份忠心您是看在眼里的,绝不是伪装!如今臣也没料到,皇庄田地中会突然冒出军饷!若是知晓,早就禀报给您和皇上了!臣是无根之人,就算私吞这大笔财物,也无法享用,更谈不上留给后人!臣是绝无可能做下这等事情的,请娘娘千万要信臣!”
他说完了,咚咚磕头,嘴里不住的请罪。
汪太后知道他慌什么——那块地从文昌观手里抢来的时候,正是景帝出事军饷失踪,管皇庄的是喜敬,而下旨抄了沈家的是她……
不止是喜敬,汪太后的心也渐渐慌了,宣帝迟早会想到这一层,他会不会疑心自己当年那道旨意,是否是有私心?若再往此处查下去……
汪太后极力稳住心神,吩咐道:“伺候我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喜敬赶忙爬起来,小跑到架子边,取下了那身属于太后的华贵衣袍。
很快,汪太后的凤辇到了清凉殿外,这里灯火通明,内监们抱着卷宗来回进出,门口守着景祥,看见她毫不意外:“见过太后娘娘,请娘娘稍待,老奴这就进去通禀。”
汪太后嘴唇紧抿着“嗯”了一声。
不多时,景祥请她进去说话,一进殿内,就看见内执库的黄总管,户部尚书顾大人,几个面生侍郎,还有沈屹都在,内监搬来的旧档堆在几人面前,他们正一一核对。
见太后进来,众人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齐起身行礼。
礼毕汪太后也不废话,直言问道:“听说丢失的军饷找到了?若是真的,可真真是我朝天大的好事!”
国库空虚数年,也就是最近两年才缓过来一些,这话说的没错,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宣帝却不像她以为那般欣喜不已,他只淡淡一笑,“母后说的是。”然后便向户部尚书微微颌首,尚书硬着头皮上前:“回禀娘娘,找到丢失的军饷虽是好事,但臣等核对了一下,寻回的大约只有三分之二多,还有三分之一不在了!”
“不在了?”汪太后惊叫,“什么叫不在了?沈承难道还藏了别处不成?”
“母后!”宣帝忽然出声,语气不悦,“沈承并没有这么做!是有人也发现了墓道,朕派玄衣卫查勘过了,另有一处塌方被掩盖,想是盗墓贼将东西偷走了!”
他递过来了几页纸,汪太后一看,除军饷清单外另有一信,正是沈承所写,信里说押送军饷途中听闻兄长败绩,又闻谣言说他要逃,他不得不回头请罪,但财物辎重拖累,于是先存放于偶然发现的墓道里,待进京后向朝廷禀明,若有意外,此信可证其忠心!
看着她的脸色青白交加,宣帝微微挑眉道:“这封信的现世正可谓是苍天冥冥,自有安排,沈承当年没有机会为自己辩白,一进京就看见一片火海,沈家上下家破人亡,随后自己也死在火海之中,若非因此,这批军饷也不会不见天日这么多年!”
汪太后醒过神来,指着宣帝厉声喝道:“皇帝这话什么意思?是疑我的旨意有私心?当年朝廷内忧外患,摇摇欲坠,风雨飘摇之中是我苦苦支应,你在成王府里什么也不知道!还有沈承,若非他见了禁军就拔刀相向,如何会被逼入火海身死不得分辨?”她抖得筛糠一般,不等宣帝回答,便转向沈屹恨恨道:“是不是你?这都是是你安排的罢!”
沈屹参加科举,是高太傅力保,入朝为官则是宣帝下的决心,打着为沈家平反的旗号,破毛江案,将她和宣帝仅剩的母子之情消耗殆尽,如今找到军饷,又是在自己亲信的地盘上,令她无从辩白。
难倒只能眼看着,失去仅剩的权力吗?
沈屹垂下眸子,声调平缓的回道:“太后娘娘高看臣了,今日之事臣也是方才得知。沈家获罪时臣不过八岁,离京多年又怎么能安排的了?”
“母后,是朕召沈卿入宫的,本想他手里能留有沈承信件,用来核对笔迹,不想沈家烧的片瓦不留,他身边一点旧物和念想也没存下。不得以,从兵部侍郎的旧档之中找到了沈承奏折,这才核对上笔迹,入宫前他根本不知晓此事。”宣帝看向沈屹,“丢失的军饷慢慢追查便是,明日早朝之上,朕会为沈家洗去罪名!”
汪太后不可置信看向宣帝:“洗去罪名?就凭一封信皇帝就信了?军饷还未能全部找回,怎么就能洗去沈家的罪责了?”
宣帝站起身,静静地看着已经失态的汪太后,“母后,这些事情儿臣已有决断,您最近生病本就需要静养,朝政的事情还是不要太过操心,身子为要。处理的结果,明日廷议之后,儿臣会第一时间送去慈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