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难道她的出现,不过是他阴郁思念下产生的幻象?
寒风带着碎碎雪花飘洒下来, 落在谈昭披散的墨色长发上,落在他涩然晦暗的瞳孔前, 盖住了长直低敛的睫。
谈昭胸口的伤因剧烈运动裂开, 浅浅的血渍在雪白亵衣上晕开。
他却好像没有知觉似的, 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雪水落在他的右手, 化开冰冰凉凉的触感。
他动了动指尖,缓缓抬起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不,不是梦。
刚才的触感不可能是虚假。
她确确实实出现了。
他是被手上的触感唤醒的,她的脸颊温热发烫,柔软光洁地好像一块无暇的软玉,让他浑身血液战栗,却不敢贸然一分一毫的动作。
生怕轻轻一动,就惊坏了那样一块软玉。
他睁眼时,她便那样出人意料地蹲在他的手边,精致得不似他眼中凡人的面容没有间隙地贴在他的手边。
那轮他只敢在梦中肖想的皎白月光,竟这般,屈尊降贵地,仁慈地贴在了他的手边。
她伏在他的身前。浓密的睫毛轻闪,带着他手边的热气,将一股热流传遍谈昭全身。
他整个人都变得滚烫又僵硬,他甚至不敢呼吸。
害怕惊扰了这片刻的美梦。
但他最终还是贪心了,他想要更多。贪婪的念头一旦滋生,便再不可抑制消失。
谈昭不可抑制地肖想起那日船舱中的美梦,他竟离谱又大胆地滋生了一个想法。
会不会,她不讨厌他。
甚至……她也喜欢……自己。
这个出格大胆的想法令谈昭浑身战栗,他难以自持地动了动手指,滚烫的手指拂过她温软的耳廓。
她终于抬起头。
她的眼睛像蒙着水雾,惊愕的瞳孔里独独倒映着他一人的影子,令他沉沦,心跳加速。
谈昭忍不住开口,她却惊慌而逃。
窗台下了薄薄一层雪,谈昭定在窗后,乌黑的头发上覆盖了一层雪花,好像穿越了几十年后的光景。
胸前的血渍在白茫茫中晕开,好像一朵梅花。
他低垂着眉眼,自责地捏紧了手心。
怪他,怪他难以自持。
怪他吓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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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叶春渺变成猫,屏气凝息地藏在一个破盆子下。
也不知那盆子从前是用来做什么的,只觉得盆子里散发出一股幽长又令人作呕的气味,熏得叶春渺泪眼婆娑,几度快要晕倒。
不知在盆下熬了多久,院子里的人终于离开,她才重获新生般钻出了盆子,踩着厚厚的雪往西厢赶。
叶春渺溜回西厢房时,就见房门大门,一道高大的背影正端着碗白肉,呆呆地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门口。
“我的祖宗啊,你究竟是怎么逃的……”
林朝绝望地喃喃着,话音未落,便见一抹毛绒绒从他的脚边蹿了过去。
从外头窜进了屋子里,然后从容不迫地甩起尾巴在软垫上坐下。
林朝有些崩溃道:“你、你是怎么出去的?!”
小猫睨都不睨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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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
朔风替谈昭号完脉,道:“你醒得比我预料得早,所幸你穿了护心甲,叶迁的那一掌不至于伤你多深。你身上,最麻烦的还是那拾味散,这毒一日不解,你便有毒发的可能。”
谈昭又换上了一身的墨色,头发也由红绸带子高高束了起来,他斜支着下颚,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自己的手上。
心不在焉地回答:“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