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同样的一个故事，从不同人、不同的角度来阐述，予人的也是截然不同的感观。
萧萌通过萧岱之口，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当年的天师界有多黑暗，那时的萧家又有多混账。
再如何的情势所迫，再如何的逼不得已，再多再多的借口，都掩盖不掉这一切是建立在他人幸福之上的事实。
凭什么萧家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呢？
萧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身为长老，她理应无时无刻不维护着萧家的荣誉，可从个人情感出发，她也无法接受天师界当年的做法。
“你说你的身体机能也出现了问题。”萧灵倒是表现出了一贯来的冷漠，即便她也觉得萧家当年的所作所为极度不妥，但这不应成为自己眼下行动的阻碍，“你的身体明明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死不掉。”萧岱说道，“理论上说，生活在里世界的人类终日见不到阳光，身体又遭受到药品影响，平均寿命甚至无法超过四十岁。但是我却无论如何都死不掉，身体的再生机能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
“或许有人会把这样的变异视为一种幸运，可当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梦想、没有未来的可怜人获得了长生，他也不会感到快乐。
因为无论他做了什么事，都没有人能够分享。即便眼下有了，日后他们也会离开……”
“这座墓园里葬了很多我曾在这座城市认识的朋友，也包括那对因为身体变异而沦为惨剧的一家三口。”
“当最后一位朋友也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来到了这座墓园，一直陪着他们。”
“我不想再去认识新的人了，只听他们的故事的话倒是可以，因为只要不和故事里的主角接触，就不会再产生留恋，就能理所当然地把故事里的生离死别只当做故事看待……”
“只是……我也时常会想，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萧岱默默攥紧了手里的回血矿石，勾起嘴角苦笑一声，重新抬起头问他们，“还有什么情报想知道的吗？”
萧薰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墓园深处就算再怎么危险，也该动身去找萧老爷子了。
她最后也是最牵挂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打萧老爷子的电话，电话那头会传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
她希望只是手机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你说这个啊……”萧岱的意味不明地挪开视线，没有具体说是为什么，但看他这幅态度，理应是知情的，“你们一定要进墓园深处对吧？”
“为什么会有气泡声，等你们进去以后就知道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任由咬人屁垫黏在屁股上，领着萧薰一行绕过方碑与石墙，走到了平台边缘。
离得近后，平台边缘的雾便散了。
露出一条和来时相仿的白玉石阶。
石阶堆砌向上，直挺挺地楔入山中。
……
一个小时过去了。
自从萧墨折回来把萧蓄、萧萌他们带进去后，天师陵寝里就一直没有传来新的消息。
守在门口的萧家人起初还会考虑到安全问题一起待在车里，可时间一久，就有人开始耐不住寂寞了。
车外安安静静，看起来再没有什么危险，车子里又闷又挤，还有一堆尸体散发着血腥味。
一名年轻气盛的萧家小辈推开窗户点着了一支烟，还没吸两口，坐在后排的女生就被熏得受不了了，“要抽出去抽，别在车里抽，没人想吸你的二手烟。”
男生无可奈何。其实原本把烟掐了也就算了，可他眼下着实心情不大好，又犯了瘾，只好讪讪地走下车去，站在车门边抽。
一支烟抽完，什么事都没发生，便有些胆子大的家伙跟着下车放风去了。
他们聚在一块儿聊起了天，聊的时候刻意避开了一些沉重的话题。
插科打诨、说黄段子，总之一个个的都在苦中作乐，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就在一群男生就着段混账话捧腹大笑的时候，一群女生纷纷打开车窗，手心朝上试图接住些什么。
一片亮晶晶的物事在车灯的照耀下落入掌心，女生惊奇而喜悦地说道，“下雪了！”
也不知道是文化的熏陶，还是骨子里本就偏爱这种冰冰凉凉的白色，人类对于雪总是有着一种独特的情愫。
哪怕身处里世界中，这一场夜雪也来得浪漫，来得风雅。
女生们掏出手机拍照，并且趁着拍照的空档想好了离开以后要发朋友圈的文字内容：里世界的雪，嘿嘿，没见过吧？用命换的。
雪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趋势。
第二个小时过去了，地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