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娘家的日常生活——予乔
时间:2022-04-06 07:12:53

  天子看似耐心,实则对这等客套之事极为不耐,见这些年轻公子不过是一个幌子,顺王心知肚明,天子从始至终要见的,只有那江陵侯府的三公子。顺王冷眼旁观,天子对这位三公子倒是满意的。

  皇长子事关重大,顺王远在他乡也是细细了解过一番的,其中里边牵扯到的一位便是天子方才两次提及到的钟嫔。

  以庶女之身入宫,不过两载便诞下皇长子,从区区才人一跃升至嫔位。按顺王对天子的了解,陛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从不做那无用功,一举一动皆有谋算,只一个小小还未进朝堂的公子,哪里值当天子出言试探,亲自见面考校的。

  何况,顺王只一眼便看得出,这位三公子并非侯府嫡子,而乃是庶子。入宫的钟嫔为庶女,这位三公子也是庶子,陛下向来重规矩,重嫡庶,莫非当真如顺王听到过的那般,天子叫人给迷了眼不成?

  顺王心中百般思虑,却不过是须臾之事,他轻轻颔首,朝世子吩咐:“陛下说的是,时辰不早了,你安排诸位大臣入席吧。”

  顺王府事宜多年来都由世子打理,世子再是从容不过,请了诸位大臣入席,叫王府的公子们招待着,顺王同世子陪着天子另置一桌入席。

  世子吩咐不久,便开了席,王府的婢子们捧着碗碟,踩着莲步鱼贯而入,丝竹器乐之声远远传了来。

  闻衍席上少有动筷,倒是同顺王与世子喝了两杯水酒便不动了,天子端坐高座,无人敢劝,顺王嗜酒,一人便大碗的喝了起来,到席散,顺王已喝得醉醺醺,仪态全无,反倒世子沾得少,倒是风度翩翩。

  世子苦笑:“陛下见谅,父王嗜酒,偏生如今上了年纪,太医叮嘱过要他少喝,母妃管得严了几分,父王多日未曾沾酒,今日喜庆,难免便没顾忌起来。”

  闻衍也是听过顺王嗜酒的名声,淡淡说道:“无妨,王叔年纪大了,也着实该少饮些才是。”

  “是这个理。”世子正要吩咐人煎了醒酒汤来,外边,顺王妃带着嬷嬷已经走了进来,嬷嬷手中端的正是醒酒汤。

  顺王妃头发花白了些,十分面善,微微朝天子福了个礼,目光全放在顺王身上,见了顺王醉酒丑态,以规矩礼仪严谨的顺王妃却没露出半点嫌弃,快步走了过去,想扶着顺王起身,口中絮叨:“今日一早我便同他说过不许饮酒,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我却知道他心口不一,定是哄骗于我,果真叫我逮着了不是。”

  许是顺王妃的声音叫顺王恢复了两分神志,他目光窘迫,看着顺王妃的目光殷切哀求,还带着两分小心:“这回是本王没忍住,下回定是不饮了。”

  “你还有下回!”顺王妃瞪他,眼中似怒含嗔,那眼中的关切却做不得假,顺王仰头朝顺王妃笑,他侧着身,闻衍不知他悄悄说了甚,只见顺王妃“噗呲”一下笑出声,眼中看着人,盛满了笑意,那双些许浑浊的眼这时格外清明,只倒影着顺王一个人的身影,全神贯注,只容得下一人。

  世子用顺王妃“管”这个词,闻衍本在心中轻嗤了一声,堂堂男子,岂有叫妇人压着的道理,如今蓦然对上顺王妃这双眼,闻衍脑中顿时浮现太后说的“一对璧人,羡煞旁人”,更叫他心中大动,恍然大悟。

  这双眼,不由得叫闻衍想起了宫中另一双水盈盈的眼,那眼中清澈透明,再是认真不过,她说的都是实话,对天子并无任何虚假隐瞒。但如今与这双眼对比,却叫天子的心一寸寸寒了下来。

  那双眼中,并无任何爱意。

 

 

110

  事实就摆在天子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闻衍自幼习帝王之术,天子帝心无法叫人猜偷半分,除了幼时,闻衍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但此刻这个清醒的认知宛若醍醐灌顶,叫他在一瞬间看清了一个事实。

  他以为的在意通通都是假的,顺王妃的眼神仿佛在提醒他,一切都是天子做作多情!凭空想象!

  这个认知叫闻衍心中寒意凛冽,又满是羞恼。堂堂天子,以他的身份地位,闻衍高高在上,自是自负,在天子眼中,天下臣民皆应该爱戴他,敬重他,从无例外,但早有先前的后宫女子,以淑贤二妃为首的后宫嫔妃表里不一,欺君罔上,如今又有这钟氏竟不在意天子!

  闻衍身为帝王,天子又岂会有错?错的不过是后宫那些心怀叵测的嫔妃,错的是那钟氏!分明不在意,又偏生做出那些关切的事,她想要的是什么?帝王多疑,闻衍下意识把钟萃与那淑贤二妃等人做了对比。

  那淑贤二妃等人奉承帝王,讨好帝王,为的都是后宫权柄,为了那中宫后位,天子不过是她们欺瞒的对象而已,都是假的,而那钟氏…便是闻衍再如何把淑贤二妃等人的诡计用到那钟氏身上,他却不得不承认一点,那钟氏并非是这等贪图权贵之人。

  自入宫以来,那钟氏所行的每件事,每句话,向来老实认真,却没有哄骗奉承天子的。甚至连她如今手上的权利也都是他送过去的,闻衍教授她学问知识,她的道理都遗自他,当“先生”的哪有不了解“学生”品性的。

  她只是纯粹的不在意。

  这个可能,叫闻衍心中越发恼怒。

  她岂敢!

  天子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顺王世子本就伺候在侧,心中下意识忐忑起来,还当是哪里没有伺候到的,连忙问道:“陛下,可是有哪里招待不周的?”

  闻衍压着嘴儿,“并无,同为宗亲,世子不必紧张。”

  顺王世子点点头,微微勾起抹苦笑。顺王府身为皇族宗亲,在京城地位超然,府上除了顺王夫妇,便是世子为大,何况顺王世子还曾入宫学读书,与天子也曾有过几分年少交情。

  但纵然是宗室,在天子面前,也是臣下,能被呵斥训诫的。陛下年少登基,多年来性情越发叫人捉摸不透,宗室少有在朝堂上做出建树,顺王世子也不曾入朝为官,与陛下早前的情分早就淡了,何况便是入朝多年的老臣们也拿不准陛下的性情脾气,何况是旁人。

  顺王世子与宗室走得近,除此外与那天子母族高家也走得近,他冷眼瞧着陛下这几年待高家都颇有几分冷落下来,除了高家大爷如今还在朝中担任重职,其他的也只将将挂了个闲差,平日朝中大事也不会命他们赴任。

  这种种异象,也怪不得连高家那边都生出了别的念头来。

  顺王妃到后,顺王听话的喝了醒酒汤,顺王妃是女眷,不便多待,等顺王喝过了醒酒汤,她和善的朝天子福了个礼:“是老身担忧了些,搅了陛下们的兴致,这便不打扰了。世子,你好生侍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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