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跟婢子们生怕皇子摔到、磕到了,又心疼害怕,又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哪怕是才不到周岁的小主子,轻不得重不得的,钟萃只得亲自带着人。
皇长子见杨喜的次数不多,目光中还带着陌生,这会靠在母妃怀中好奇的打量着杨喜。杨喜朝他陪笑,抬手见礼:“娘娘、大殿下。”
嬷嬷们对皇长子的尊称多是大皇子、大殿下,明霭听多了也知道这个“大殿下”是指自己,他乌黑的大眼还有些惊讶,扭头看向母妃钟萃,小手还指了指杨喜,奶声跟着说了句:“大、殿。”
钟萃朝他点点头,满是温柔:“是,杨喜公公是在朝你行礼呢,你是大殿下。”
皇长子又听到一个大殿下,一张圆润的小脸上突然正经的点点头,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指了指自己:“是,是。”
他如今年纪尚小,被养得极好,穿着一身鲜艳的小衣裳,头上顶着个用绸带扎着的小鬓,挺着小胸脯非但没有气势,反倒格外讨喜,叫人忍不住心软成一片。
天子驾临缀霞宫时,他时常叫父皇抱着,见天子抬头挺胸,便也跟着学了起来,钟萃这个当母妃的钟爱素色,平日穿戴也都是往素的打扮,并不浓重,但皇长子却极为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对宝石、珠宝也格外喜欢,尤其是见到宫中的娘娘们穿金戴银,身上环佩叮咚,他便也要身上挂满玉石来。
“嗯,你是。”钟萃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转身朝杨喜问道:“杨喜公公今日怎的来了?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杨喜伸手把折子递了过去:“陛下命奴才把这折子给娘娘送过来?”
钟萃目光落在烫金的折子上,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折子?”
杨喜对折子的事是当真不知,师傅领了命出来,让他亲自跑这一趟,把折子给送过来便是,至于其他的却是没有提过。“这奴才不知。”
钟萃点点头,伸手把折子接了来,却也没有当场打开,身后嬷嬷婢子们捧着各种物件,以及皇长子的早食,明霭粘人,他醒来不久钟萃便准备往内务处去,怕他又如往常一般哭闹,嬷嬷们又奈何他不得,钟萃便准备带着人一同前往内务处的。
她想了想,一手还拿着折子,一手抱着人抽不出空来,身后还有宫人们等着,钟萃瞥了眼在一旁候着不曾离去的杨喜,突然问了句:“杨喜公公,敢问陛下可曾说过要立时看过这折子,立时给回话的?”
杨喜面露惶恐,又仔细想了想,回道:“不敢当,娘娘客气了。陛下倒是不曾说过这话。”师傅递来折子时也只说送到缀霞宫钟德妃娘娘手上的。
“那、这折子先放着,等本宫从内务处办完宫务后,看过了再派人去前殿回话。”钟萃说道,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杨喜嘴角一僵。
杨喜忍不住倒抽口气,天子虽不曾明言要立时回话,但又谁敢耽搁的啊?钟妃娘娘她怎的敢的?!
第132章
钟萃一行出行浩浩荡荡的,光是伺候皇长子的宫人嬷嬷就有四五位,他们在宫中穿行,沿途在宫中的嫔妃宫婢们远远见了便朝他们行礼,目光满是艳羡的看着钟萃怀中那抹鲜艳。
皇长子逐渐长成,留下了不少欢声笑语,叫她们心中也升出了酸意来。宫中日子难熬,除了与嫔妃们同游作伴解闷,便再无甚可去之处,若是如同这钟妃一般膝下有个孩子在,还能有些慰藉,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偏生天子不贪美色,如今踏进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便是入了后宫,也多是往缀霞宫去看望皇长子。
嫔妃们低头往自己平坦的小腹看着,满是遗憾。宫中子嗣本就不易,若是皇长子出自她们的肚子就好了…
明霭这个大胖小子喜欢走出缀霞宫,在林子里跟嬷嬷们玩,但许是他灵敏,过了林子后往内务处这条宫道上他又格外不喜,撅着屁股爬在母妃怀里不肯抬头。他虽然还不懂,但下意识不喜欢那些嫔妃们各种打量过来的目光。
钟萃伸手,宽大的长袖把他遮掩着,轻轻在他小背上拍了拍,哄着人:“好了,没人看得到我们明霭了,母妃在呢,别怕啊。”
皇长子噘嘴,小脸在母妃颈窝蹭了蹭,格外的依赖,小手轻轻拽着母妃的衣裳,不大清楚的吐出两个字:“父、父父。”
“是父皇。”钟萃柔声纠正,同他说道:“父皇在前殿处置政务呢,前殿叫承明殿,是历任天子召大臣商议国事的地方。”
明霭听不懂,但钟萃还是细细同他说起来。她还想起一桩事来,上辈子明霭在大臣的扶持下登上帝位,这样一个相当于在“冷宫”中长大的皇子,不通政务,甚至连字也认不了多少,朝政皆由大臣们一手把持,承明殿作为天子处置朝事的地方,他困于其中宛若一个傀儡。
在作为吉祥物的那些时间,天子所言尽数被大臣们驳回,大臣们皆不认为这样一个出身的皇子能提出任何有用的建议来,天子本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却生生被架空了权利,身侧无一人可用。
这样的日子,锦衣玉食,却犹如困兽,像金丝雀被关在笼子里,明明该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却叫人看不上,他慢慢变了,宛若被父母忽视的孩子一般,开始胡闹以换得父母的关注,其中“承明殿改名”一事就是他亲口提出来的。
承明殿从高祖起赐名,绵延至今,后代天子和子孙对承明殿也充满了敬畏之情,祖先亲赐,哪有随意更改的,大臣们自然不同意,言辞严厉的指责天子忘本,不尊祖宗,充当帝师的大人还把天子此等不孝之事秉了太后知晓,随后懿旨下来,命天子入奉先殿中求祖先谅解。
奉先殿供奉闻室数代帝王,每月香火不断,到底是供奉之地,奉先殿比不得其他宫室鲜亮,加之太后大怒,断了天子食水,等天子从奉先殿出来,在床上足足养了七八日才能下地。
钟萃拂在他发上的手一顿,呼吸略有些变化,在皇长子睁着乌黑的眼看过来,钟萃眼中蒙上的阴暗消退,轻轻拂上儿子的乌发,把人抱紧了两分,声音轻柔,仿若没有变化:“父皇日日在承明殿里,明霭如今还小,等你再长大些就能去承明殿同父皇请安了。”
皇长子听不懂母妃的话,但他喜欢听钟萃念书说话,又把小脸埋到钟萃脸上蹭着,身后的嬷嬷婢子们纷纷抿唇笑着:“许是咱们大皇子知道娘娘每日繁忙,不忍搅得娘娘多费心神,在娘娘面前当真是乖巧呢。”
他们四五个婢子,还有侍监呢,这么多人都哄不过来,倒是在娘娘手上,大皇子既不哭闹又不把人指使得团团转了,再是乖巧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