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她以为是许泽,直接划开接听键。
“沈珂安,事不过三,最后问你一次,想让我出面么?”又是夏晚,她的语气不咸不淡的,沈珂安偶尔还能听到几道“咔嚓声”,猜想她在给花剪枝。
——多不公平,做了亏心事的在养性,没做亏心事的却修不了身。
“你出面有什么用?”沈珂安问,语气冷凝。
“我出面,这些事情就解决了呀。”夏晚毫不犹豫地回答,天真得像不谙世事的少女。
第29章
沈珂安沉默了许久,电话那边的夏晚听上去没有一点不耐烦,甚至还哼了一段轻快的小曲儿。 “你呀,就是太倔了。”顿了顿,夏晚的语气里染上一抹笑意,继续说:“但你能倔得过我吗?别忘了,你的基因里只有一半属于我。” 还有另一半呢?沈珂安一时冲动,差点问出口,话到嘴边才堪堪刹住车,转为问:“不怕吗?” 她这话没头没尾的,夏晚却神奇的听懂了,慢悠悠地说:“该怕的都怕过了,陈年烂芝麻谷子的事,早就该做个了结。” 该怕的是什么?该做个了结的又是什么?沈珂安完全想不明白。 ——夏晚说得对,自己才遗传了她一半的基因,怎么可能斗得过她? 想通这点后,她释然了,舒了口气说:“好,你出面吧。” “连个请字都不会说吗?丢的可是孟美兰的脸。”夏晚似笑非笑地说。 沈珂安:“......”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夏晚尤其有谈兴。 僵持了一会,沈珂安还是放弃了,认命地说:“请你出面。” 夏晚这才满意,轻哼一声挂断电话。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沈珂安才知道夏晚的“出面”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的排场很大,召集各大媒体,举办了个“澄清记者会。” 沈珂安不在其中,但她从新闻上得知了消息,早早便捧着手机看直播。 与她一样的观众不在少数,直播间的人气一度超过一千万。 ——看来大家都很好奇,一个小三哪来的脸面开记者会。 12点,夏晚准时入座。 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紧身礼裙,红唇黛眉,一把青丝端正地盘在脑后,美艳不可方物。 汤宇紧随其后,眉头微微皱起,但脸上看不出一点慌乱。 “感谢各位的到场。”夏晚微笑着扫视了一圈场内,顿了顿,语气变得飘忽起来,“最近关于我的传闻很多,我想我有必要作出一些澄清。” 蓦地,她敛了脸色,一字一句地说:“我18岁与汤宇相识相恋,怠慢了演艺事业,成为你们口中的‘十八线女明星’。19岁,恋情受阻,汤宇被绑回家结婚,我孤身一人在外漂泊,遭人陷害,不幸怀孕。20岁,在出租房内诞下沈珂安,将她扔进垃圾堆。21岁,与离婚后的汤宇重逢,相守至今。” 停顿片刻,夏晚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字正腔圆:“我夏晚,从未当过小三。” 偌大的宴会厅因为她这一番不加掩饰的话语陷入了沉默。 “汤宇先生,她说的是真的吗?”有人从角落里喊话,声音穿透人海,惊醒一干人等。 “是。”汤宇似是早有准备,从桌上拿起一份资料,一张一张地展示了出来,沉声说:“这是我们最早的合照,摄于93年7月,有摄影大家赵怀谷先生可以作证。94年的汤氏集团危机想必你们也知道,这是当时的报道,正好拍到我被家人强制带走的画面,回去后不到半个月,我与前妻结婚,赴医院做试管婴儿。” 说着说着,他的神情变得恍惚,似是完全沉浸于回忆当中。 “......96年10月,我正式与前妻离婚,找回夏晚。” 抱着找茬的态度,记者们纷纷提问:“您怎么证明在婚姻存续期没有与夏晚女士联系?既然您的家人能够做得出将您跟夏晚强制分开的决定,为何之后会放任您与前妻离婚?听说您的前妻与儿子如今定居美国,您余他们联系的频率是怎样的?” 汤宇叹了一口气,伸手拿了一张纸,往前递去。 “家人见我绝食抵抗,最终退了一步,与我签订协议,只要按照他们说的结婚生子,就允许我在孩子1周岁的时候作出选择。”他语气沉沉,让人看不出所谓的“选择”对于他而言有多残忍。 “最后您在责任与爱情中,选择了爱情?”记者迫不及待地问。 汤宇看了他一眼,说:“夏晚于我而言,既是爱情,又是责任。这场闹剧中,唯一无辜的,只有夏晚和两个孩子。” 记者愣了愣,下意识反问:“两个?” “嗯。”汤宇看着虚空中的某点,语气和缓,“两个,沈珂安和汤余欢。” ——汤余欢就是那个试管婴儿,余欢喻意余生尽欢,虽是美好祝愿,但总显得讽刺。 对汤宇的“拷问”告一段落,炮火转向夏晚。 “夏晚女士,您之前说‘遭人陷害’,是怎么个陷害法?这跟您怀孕又有什么关系?”其实他们已经有了隐约的答案,但还是想亲耳听夏晚说一遍。 粉白色的沙发上,沈珂安早就坐直了身子,不发一语的看着手机屏幕。 她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能紧咬下唇,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夏晚还在微笑,她有什么资格哭? 场内,夏晚微微转动眼珠,盯着正在运转的摄像机,红唇微勾,缓缓说:“被人迷晕了,扔在酒店里,后面的事我想你们不会愿意听。” “我们很愿意听......”有人插话,语调急促。 “哦?”夏晚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双手交叉,慢条斯理地问:“你那么想揭开我的伤疤?是出于人道主义呢,还是方便制造噱头呢?” 那人脸色讪讪,低下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该说的我们都说明白了,各位轻便。”夏晚微笑,起身退场,姿态优雅。 沈珂安放下手机,脑子发木。 门铃声响起,她慢慢转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惊醒,跑过去将门打开。 ——来的不是夏晚。 许泽没有错过沈珂安眼中的失望,顿了顿,他提起手上的塑料袋,轻声说:“今天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带了粥,你垫垫肚子。” 沈珂安让开门,看着许泽忙上忙下地帮她整理餐桌、摆放餐盒,突然开口问:“你看了刚才的直播吗?” 开餐盒的手一顿,许泽点头:“......看了。” 知道夏晚要直播,他连工作都没做,直接赶了回来。 看沈珂安现在的精神状态,这个决定他没有做错。 “你之前说帮我调查她的情况......查到了吗?”沈珂安看着许泽,没有坐下吃饭的意思。 见许泽沉默,她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扯动嘴角,低声说:“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吗?为了我好,所以没告诉我。” 这句“为了我好”,许泽怎么听都不觉得是褒义。 他将筷子递到沈珂安手上,慢慢说:“我自己没查到,是我哥查到后告诉我的,本来想仔细求证后再将结果告诉你......” ——没想到夏晚亲口说了出来。 沈珂安抿着唇,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伸手接过筷子,她搅了搅碗里的粥,看着里面丰富的内容物,声音缥缈:“我是强 | 奸犯的女儿。” 带着温度的食物香气熏得她眼睛疼,在眼泪掉下的瞬间,身后贴来一道热源。 许泽环住沈珂安,将下巴放在她肩上。 感受到沈珂安的颤栗后,他松开手。 沈珂安有些失望,不等回神,许泽直接将她拉起,拥她入怀。 扑通、扑通,耳畔的心跳声清晰可闻。沈珂安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的,还是许泽的。 “你是你自己,与任何人无关。”许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抚平了她悲伤的情绪。 哭声渐起,沈珂安紧紧地抓着许泽的衣服,任由眼泪决堤。 “我没有资格怨她,垃圾桶的确是我最好的归宿。” “她说得对,‘不幸怀孕’,我于她而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幸。” “为什么要找回我?为什么要让我住她的房子?为什么要出面澄清?她的生活本该一直平静下去。” “......” 许泽轻拍着她的后背,低下头,闭上眼,想象自己就是她。 ——该有多难过。 一上午没吃饭,又乍然听闻噩耗,沈珂安哭到连眼泪都挤不出,身体也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晕倒。 许泽将她抱进房间,轻轻地放平在床上。 在注意到床头那条深蓝色枕套时,许泽的眸色一深,抿着嘴,轻声说:“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在你旁边。” 沈珂安缩进被子里,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反应都没给。 这一觉,沈珂安睡得十分不安稳。 许泽注意到她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惊醒一次,在确认他还坐在床边后,缓缓闭上眼,沉入梦乡。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许泽顺着声音的来源,在沙发上找到沈珂安的手机,正准备按下拒接键,在看到屏幕上出现的“夏晚”二字时,顿了顿。 “......给我吧。”沈珂安赤着脚走到许泽身后,伸手将手机拿过,放在耳边。 “沈珂安,哭了?”两人离得太近,所以许泽能清楚地听到听筒中传出的声音。 沈珂安没说话,但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渐渐泛白。 “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依旧是发号施令的语气,仿佛一点也不受记者会的影响。
第30章
沈珂安挂断电话,看了许泽一眼。
明明才刚睡醒,她的眸子已经变得清亮,看上去恢复得不错。
“我跟你一起去。”许泽率先开了口。
沈珂安迟疑了片刻,点了头。夏晚没说不能带人一起去,何况她担心自己一个人面对夏晚会溃不成军。
第三次行驶在枫林路上,沈珂安的心境又有所不同。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虽然痛苦,但也释然。
很多问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譬如为什么夏晚从不对她说软和话,为什么许瑞明令禁止她接近许泽和许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