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做这个动作,对于武笛来说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好比要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游在岸上,一片随风飘舞的叶遇上暴雨,一个嗜辣的人只吃甜食,一头猪拉磨,而一匹骆驼学游泳……
生命不是为了躺着。
她猛然坐起,撕了头上那一圈绷带,下床,愤愤地踩着拖鞋去开门,外出闲逛了。
正植进来的时候,只见空无一人的病房。他垂下眸,站了片刻,才转身去找人。
他问过护士,也没找到踪迹,接着整层楼绕来绕去走遍,也不见人影。听护士说,也许是提前去做检查了,然而打武妈妈电话,武妈妈却说武笛下午就在病房里休息,没有别的事,而且她早就发消息告知女儿阿植会来看她。
那就更奇怪,正植当即打一个电话给武笛,武笛没有接。
他站在医院走廊里,闭了闭眼,回忆昨晚种种场景,有不好的预感。记得送她来医院的救护车上,她似乎一直在做噩梦,嘴里迷迷糊糊嘟囔着什么,很不安的样子。
他快步走起来,开始一个个地方细找她,包括照片子的地方、主治医生办公室、药房什么的,所有可能她会独自前往的地方,他都去看了一遍。
还是没见着人。
终于,他赶回病房时,在走廊上见到了正推门而入的人。
武笛也看见他,彼时她走路的姿势定格在一个略显滑稽的角度,还没开口,前方的人大步走来,直接将她搂入怀中,动作很轻但隐约是用力的,捆得她呼吸困难。
武笛的脸,因为来不及躲埋在了他的胸膛前,她透不过气:“阿……植……”
即便两人是再亲近的朋友,也从未这样亲近地拥抱过——主要是阿植,他从没有跟人靠这么近过。
正植松开了她,后退一点。
那眼帘疲乏地垂着,并不直视她,“对不起,昨晚……我扔下你。”
武笛“噗嗤”笑了,胡乱摆手,“你说什么傻话,阿植,你不走,留着跟我一起挨揍吗?多亏你报警早,否则还不知道我伤成什么样。”
他随她一起走进病房里去,在她身后,尽量用平淡的语气低声问:“确定,看见我独自离开的时候,心底里没有一点介意?”
武笛回头,结巴了几秒,才顺利接了一句话:“我怎么会怪你?我保护你还来不及,阿植,你不要多想。那种情况下肯定能逃一个是一个的,你留下来干什么?帮倒忙吗……”
——结巴那几秒不对劲。
其实,心底确实是有一个微妙小疙瘩存在的——毕竟当时有着深陷困境的恐惧。但武笛自己估计也不是介意的原因,而是别的某个原因,可她一时想不清楚。
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阿植,昨晚你在江边是要跟我说什么事?说是关于你和我的,当时话被打断了。”
正植眼神一闪,“……没什么。”
“什么嘛!”
“下次找时间跟你说。”他伸出双手,按在她双肩上,“总之记住,以后,再也不要夜间走在没什么人的地方。”
“放心啦。”武笛拍拍他的手臂,转身,张开四肢,重重倒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哎,我真不喜欢我这双眼睛。我讨厌自己天生的弱点。我为什么不去试着治一下夜盲呢?”
“你这是天生的,没有办法。”
“谁说是天生的?”
“你从小就怕黑,在暗处看不清东西。”
武笛慢慢转过脸来,停顿了片刻,轻声说:“……阿植,其实不是那样的。”
第20章 市赛
武笛知道自己心理是很健康的,从小到大都是,完全没毛病,她心知肚明。她倒出了存钱罐里的零花钱,在网上约了一位申姓心理医生。
——当然再健康的人,也是可以偶尔去看看心理的。
——毕竟眼科医生说她眼睛没问题,而她在夜间却看不见。
——总不能去求神拜佛。
心理医生给她排号排到了半个月后。她关了电脑,听到旁边室友咕噜咕噜念叨:“我太胖了。”
包苞说这话时,电脑屏幕上正闪过张柏芝的脸。
“你谈恋爱了吗?”木漪转头问。
包苞一脸惊恐,“还、还没,不过快了……你怎么知道?”
“女孩子们一陷入爱情就开始计较体重,但男孩子们不这样。”
“哎,我也不想,我要是个从不计较每天吃多少的女生就好了,永不上秤,也永不为一天四顿这件日常的事感到烦恼,不会超过95.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