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在里面的人出来前,拉开卧室落地帘,轻喊一声:“在吗?阿植。”
里面的人,窝在沙发上,手里端一杯水,正准备吃止痛片。
武笛快步走过去,看清楚他在做什么,“别吃药啦,吃颗糖吧。”她在衣兜里翻来翻去,找出一根巧克力棒棒糖。她嘴里也吃着一颗同味道的硬糖。
正植望着她。
她也望着他。
他那双有着浓密睫毛的眼,缓慢一眨,刷出深沉的宁静与缄默来。
武笛清一下嗓子,夺走他手心的药,“天啊,你怎么吃这么大量……伤口很疼吗?试试药酒,来,我给你擦。”
武笛不由分说坐到他身旁,拿出跌打酒和棉签,直接给他胳膊上的红肿处上药,问:“为什么吃止痛片?”
正植关注着她的动作,目光在她手指间和脸上来回,半晌,才淡声应一句:“从最开始习武养成的习惯,无法忍受的时候就吃药。”
“不行,你要放弃这个习惯!这样子对身体不好的,哪天猝死怎么办?”
他抬起眼,直视她,片刻,“……放心,一年吃不了多少次,又不是经常受重伤。”
武笛擦完胳膊,又去擦脖颈,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
“十年前。”
“在哪里学的?”
正植凝视着她,不说话。
“好吧……我相信,这跟你阿Z的身份有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诶?所以,中学那时候,你根本就没有每天放学去一对一补习,你花了很多时间习武!而我竟然毫无察觉。”武笛眼中播着世界观崩塌的画面。更令人心理崩塌的是,他这样子,还怎么做到永远年级第一名外加各种奥赛金牌傍身的?
最后,武笛狠狠抽出一根棉签,去擦拭他鬓角附近的红痕。
武笛低着头,因为沙发一角光线暗,视觉不好,她凑近到几厘米距离上药,自己还不知不觉,唇间青苹果味的糖果肆无忌惮散发着甜香。
正植一愣,果断拂开她的手,“脸上不用。”
——为什么用跌打酒擦脸。
武笛撇撇嘴,趁着动作迅速,再顺手抹了一把药,才收手,“好吧。”
正植起身,平缓了一下呼吸,回头,高大的身影立在武笛面前:“今天要去喂阿灰吗?”
“当然要啦!”
又是黄昏时间,两人去喂完阿灰,天已经黑了。他们从地铁站出来,绕过音乐喷泉,穿过亚运公园的大广场——很久以前,他们曾一起在这里听过一位姓杨的香港女歌手的演唱会。
武笛注意到,整晚正植都很沉默。
她本来想跟阿植散散心,了解更多的事,但码头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买夜游船票,两人不愿去挤,于是,就在海心沙的岸边坐下了,眺望正对面的广州塔。那塔幻变着五颜六色的光,岸边坐满了拍照的游客和谈天的情侣。武笛和正植坐在台阶最下层,也就是最靠近江水的地方,隔着围栏望夜景。
夜风很大很凉,江水时不时地拍击岸边台阶,浪潮唰唰不停。
武笛还是一直想着他的事,偷瞄他一眼,“阿植,你之前不是讲过几次,说什么……有话要对我说?”
他盯着她,没回答。
武笛又追问。
正植的脸完全转过来。这样的角度,江景只点亮他的半张脸,棱角分明的鼻梁线条切割出一双眼截然不同的温度。半是光明,半是黑暗。
微凉潮水荡起来一点,洒在台阶上,让空气充满潮湿而黏腻的质感。
“你是真不知道?”
他的嗓音,很轻,又很沉。
武笛眼珠子都放大,惊声,“我怎么会知道?你都没说。”
正植放慢语速,每个字,总像是咬着牙在讲:“不是指这个。我是指,那些我以往没有说出口的话,你也就都不曾感受到?”
这种危险的眼神,这种仿佛积怨已久的语气,这种好像生气了的脸色,把武笛搞得迷糊了。她结结巴巴,咽一下口水,不觉上身后倾:“我、我又不是心理学家……”
他打断她的话:“你想知道?”
武笛还没应声,这时,一个不小的浪潮冲来,十分突然,岸边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低层台阶上的人湿了鞋,才爆发尖叫。水珠也溅湿了大家的头发和衣衫,引得大家连连后退,炸锅般跑到了平台上面去。
在一片混乱中,只有两个人,还原地不动坐在台阶上。
在浪刚好打过来的意外瞬间,正植的吻印在了武笛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