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关风月——响水
时间:2022-04-10 09:20:18

一切都敲定下来,她在家收拾好行李。临行前,她和江欲一起到公司,最后跟妆造师确认造型,准备之后直接一起出发去机场。
江欲一直坐在化妆室的落地窗边,每每她问他一句:“好不好看?”他就予以回应,看她一眼,笑一下,点一下头,在需要提建议时给一点建议,间隙中用手机处理着什么事。
妆造师和小助理将一切看眼里,都不觉露出歆羡的神情。仿佛神仙眷侣就该是这样子,女明星由人化妆打扮,她的大佬男朋友在一旁坐陪,何况这大佬男朋友的养眼程度不亚于女明星。
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姜荣蕊开始卸妆。
期间,江欲接到个电话,说了几句后走出门。
再回来时,妆造师在收拾化妆包,她的化妆工具多得能在台面上堆成山,哪怕是极淡的妆容也精益求精,小助理同样在一旁收东西。
姜荣蕊坐得腿发麻,起身,对江欲笑一下,鉴于他刚才表现不错。但这会儿江欲没回应。他神情之严肃,一度让她在那瞬间产生出错觉,是不是外人看不见时这狗男人就懒得装了。她有所不解,笑容瞬间变臭脸,被江欲给拉到另一边,她问:“怎么了?”
他用胳膊护着她,使她背朝着妆师及助理。
那两人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只看到他低头和她说话的温存场面。相比姜荣蕊,他表情管理要好得多:“你能不能先自己去柏林?”
“嗯?”姜荣蕊挑眉,“你小三找你?”
江欲被气笑。
真难得,能在这种时候被逗得笑出来。但他笑容很快收敛,更凑近她一些:“姜淇淇死了。”
“……”
姜荣蕊面上的所有表情随这句话消失,变成一种茫然。
人不可置信到极点,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
她才觉得毛骨悚然,且气氛冰冷。江欲抚着她后背:“我多叫一些人跟着你,你先自己去柏林。多和导演他们待一块儿,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我得先在这边把这件事处理好,怎么样?”
姜荣蕊迟疑片刻,点一下头。
江欲手放下,又被她拽住袖角,她声音变得很轻:“她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是还有个孩子吗?她怎么连孩子都不要了……”
沉默片刻,江欲告诉她:“是自杀,就在刚刚被发现。”
“知道了。”姜荣蕊点头,但拽着他袖角的手一直没有松,直到那只手被他给握住,像是安慰。
她眼里暗下去很多,两人重新回到妆台边。
江欲很抱歉地同妆师及助理说明他突然不能同行的情况,以公司有事为借口,两人觉得遗憾,但都表示理解,并看姜荣蕊几眼,她笑得很温和也很自然:“那我们一会儿就准备出发吧。”
两人一起点头,应“好”。
于是江欲由另一辆车接走,三人与一众保镖到达机场,乘江欲的那架飞机前往柏林。
飞机在平流层平稳飞行,桌上放着杯红酒,姜荣蕊却无心碰它。
除了妆师、助理等随行人员,飞机上还有近十名保镖,各个让人看着有安全感。此时的机舱内十分安静,一半人都睡了,是种催眠的宁静气氛,却依然无法打消她此时的心神不宁。
不宁什么呢?说不出来。
舷窗外一片深邃而静谧的黑,像在暗暗流淌的浓稠的墨水。她静静地盯着一处窗子看,玻璃于是隐隐地映出她面庞。昏昏沉沉中,她脑袋里好像有很多东西在转,有和江欲之间的乱七八糟的事,有范知非葬礼上的场景,还有最后一次看姜淇淇时她那张撕心裂肺的脸。
她竟然自杀了。
可是她才比自己小几个月而已,她还有个孩子。
她对姜淇淇这个人没什么同情,只是脑海里,范知非那座墓碑上的名字不自禁变成她的,让她觉得渗人。
到很困很困时,她才倒在沙发上睡着,之后被空乘小姐亲切地唤醒,说柏林即将抵达。
*
之后的几天,姜荣蕊入住酒店,基本和电影导演及廖景凡等人一起活动。
与极尽浮华与奢靡的气氛不同,柏林电影节有种独特的氛围。此次场馆内一片火红,很衬她一身雪白的衣服。
红毯之后,她果然被定格下不少惊艳照片,在一片人影与灯光迷离中一袭白衣胜雪,不用力过猛、过分华丽,就是相当慵懒的调调,因她优越的五官格外出挑且仙气。国内的公关与宣传就交给公司,之后她就是各种应酬,和导演及廖景凡一起参加些饭局或派对什么的。
她虽然曾因替身的事被廖景凡坑过,这件事也被公众所知晓,使廖景凡饱受过舆论抨击,但现实往往是这样,许多明星不会因为一个黑点便一蹶不振,何况是廖景凡这样的影帝。互联网有时候有记忆,有时候好像又没有,或者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儿,再被提起也掀不起风浪。此次电影节,他形象绅士儒雅,网上照旧好评不少。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待在一块儿,看上去非常和谐,尽管姜荣蕊心里膈应得要死。
在柏林的最后一晚,他们在酒店的露台酒吧中喝酒聊天,还有很多外国人。
说派对算不上,因为气氛并不火热,更多是三三两两的人聚一起聊天,譬如他们那电影的导演就在和许多同行人交流,看样子相当纵情。
姜荣蕊谁也不认识,只能和廖景凡坐一桌。她看着露台外风景,细细地喝着一杯酒,许久也不想说什么。
偏偏廖景凡看不出她心思,非要和她说一些话:“感觉你最近变忧郁了。”
“……我?”姜荣蕊才醒过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心里想,他要真觉得自己变忧郁,不应该反思一下罪魁祸首是不是他自己?但他还那么一派故作深沉的调调,向她举杯:“是的。或许是在这一年经历了太多。”
姜荣蕊哭笑不得。
“你指什么?我干爸的事?还是之前的事?”
发觉姜荣蕊聊得不上心,与他碰杯也是极尽敷衍,之后就把高脚杯搁到理石茶几上,一口都不碰,他失笑:“原来你对我是这样的态度。这几天相处,我还以为你已经释怀了。”
“释怀。”姜荣蕊收回目光,又喃喃地说。
她实在不是个愿圆滑处事的人,不能够得过且过,尽管她这几天一直装得不错。
如果没记错,当时事情反转,廖景凡也被网暴得蛮惨,许多人因为她退出荧幕、疑似被封杀而将气撒到他身上,她以为他这几天也在装,只是没想到两人相处时他还愿意和自己聊天,这是种什么心态?或许就是要装到底,但她实在不愿再配合,像自言自语说:“两个人之间没了任何感情,比如相互尊重什么的,但还有相互利用的价值,是不是就是可以这样惺惺作态地相处?”
“……嗯?”
廖景凡被她突然的一番话给弄得有些懵,因为她已经彻底不装了,他失笑:“原来你是这样的性格。”
“对,就是这样,我不喜欢装,也不想再跟你相处。”
姜荣蕊索性起身,到旁边的那桌去坐,那一桌全是外国的年轻帅哥。或许是演员什么的,她不太了解。
但这么一桌人,看着就养眼。她极其大方而自然地加入他们,他们见是位美女,表情都很开心,并且对她在红毯上的印象极为深刻,对她一口流利的英文也很讶异。几人畅快地和她聊起来,直言:“红毯上看到你时还以为你是个仙女。”
他们的茶几上还有几根雪茄,其中一位请她试试,姜荣蕊欣然接受。
所以江欲过来时,她正在和一群外国小鲜肉吞云吐雾,侃侃而谈。
她觉得真好笑,她这几天和江欲没任何联系,他说会在之后来找她,等到这最后一天也没等到,结果就在她和一群帅哥聊天时,他来了。
她一开始并没有发觉,因为他的出现方式是悄无声息地站到她身后。一桌人目光接二连三地落过去,她才意识到什么,回头的同时,江欲用英语问:“你们在聊什么?”
几人和他打招呼,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
“I'm her fiance.”
“Fiance”这个词进姜荣蕊耳朵,让她浑身一抖。
哪有用第一人称这样介绍自己的?真别扭,好不要脸,完全不像正了八经在美国留过学的人。
一桌人露出“噢噢,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请她试雪茄的那位打量过二人,用英文赞叹说:“你们俩简直是天生一对。”
 
第77章 幽怨
 
江欲于是加入到他们聊天。姜荣蕊左边的几位小哥又串出一个位置给他,他很坦然地坐下,一只手搭在姜荣蕊的座椅靠背上,代替了她和他们聊得投机,变成姜荣蕊沉默。
那位雪茄爱好者又邀请他试一支雪茄,他也欣然接受,并且他抽起来比姜荣蕊娴熟得多,各项流程都游刃有余,还能就雪茄的问题和他们聊得有来有回。姜荣蕊顿时觉得手里的雪茄也不香了。
之后她被江欲带到单独的一桌,喝酒,这场活动应该要持续到很晚才结束,她也不好提前走。
柏林二月的夜间相当冷。尽管身上穿着厚实的毛绒外套,在露台上坐得久,鼻尖还是不觉被冻得发红。两人在这有些偏的一桌上坐着,相对无言。
姜荣蕊观察江欲的神情,思考他对自己方才与帅哥聊得兴起的反应。但他面无表情。而这样的面无表情,让她琢磨不透他是心里不爽,还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毕竟最近的事是真不少,总会让人莫名地烦躁,静不下心气。
忍无可忍了,她探过身,戳戳他,晃手指。
他看她一眼,挺明白地从兜里摸出烟,递给她,允许她抽一根,并给她点上火。
坐回位置上,抽了一口,将烟夹在手指间,姜荣蕊决定先发制人指责他:“你怎么今天才来呢?”
她以为他下一句会是:是啊,来了就看见你和人聊得挺欢脱。
她猜他说话一向准。
但这次没猜准,江欲的样子还是很沉静,没为他为什么现在才来而作解释。他就是淡淡地看着露台外风景,说:“没事,再在这里多待上几天吧。”
那一刻,颇有点在港城那最后几天的意味,她隐隐从他眼里看出点疲惫。然后就想到姜淇淇的事了。几天以来,她一直没听到国内有风声,就说明江欲把这事给压得不错。
姜淇淇自杀的事对她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刚听说时是毛骨悚然,毕竟她和自己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哪怕相互看不顺眼,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人忽然就这样消失,难免让人有一点唏嘘,但想到姜淇淇那样偏执的性格,最后看见她时她那样的状态,就觉得会有这样的结果不奇怪。
这件事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公之于众,加一些媒体最擅长的煽动性舆论,恐怕又会是一场风波。
看出江欲的低沉,想到他在国内忙完又长途飞行来找自己,姜荣蕊索性不再想那么多,譬如他为什么不吃自己的醋了,不再有来有回地和自己拌嘴,她起身坐到他身边去,挽着他胳膊,靠在他身上小睡了片刻,直到活动终于结束才回房休息。
在柏林的行程于是延长了。
廖景凡、导演那群人先行回国,她和江欲换了个酒店。
她有了几天轻松的假期,和他一起在柏林的各个地方吃吃吃、买买买,这地方的感觉就是秩序,清冷,独立,之前的阴霾似乎被有所治愈。但临回国的最后一天,她实在哪儿也不想去,就瘫在酒店里玩手机,没想到又在微博热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心想,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红毯造型的话题不至于持续这么久,定睛一看自己的名字旁还带着“江欲”,还有“柏林”。
原来是她和江欲在柏林逛街吃饭又被狗仔给拍到了。
那会儿江欲正在浴室里洗澡,她浏览过那一条一条的媒体微博,文案和配图都如出一辙,说不出是一个复制一个还是压根就是被买的通稿。
评论里,除了自发寻找来的粉丝,其他看着还蛮真实。她随便点开几个,都像是真人。而她们评论的内容还是那样子,铺天盖地地夸,说两人【真的好恩爱】、【模范情侣】、【又被疯狂喂狗粮】、【今天又是为爱情而泪流满面的一天】什么的。
不知为何,听着隐隐从浴室传出的水声,她却觉得心里有一点闷,还有一点躁。
终于等江欲出来,她立即将手机屏幕对向他,晃一晃:“这是你买的热搜啊?”
江欲看一眼,没有回答,像是懒得。
又是那样让人捉摸不透的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事都不在意,但她往往很需要一个态度。
为什么变得什么都不愿说,好像总是对她少一些热情。究竟是他人变了,还是经过一些事后他就是决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她。在她眉头越来越紧时,他问:“你既然已经这么问我,我该怎么向你证明是或者不是?”
“你的意思就是,我没事找事无理取闹怀疑你喽?”
“好呗,我以后和你逛街、和你吃饭时都小心翼翼点儿,让狗仔偷拍到的照片不至于太丑,好不好?”姜荣蕊冷哼一声,转身到床的另一边睡,且拢了拢被子,很明确地与江欲划分出界限。
江欲有些好笑,也只在床的另一半睡。两个人互不干扰,相互之间的楚河汉界非常明确。看时间不早,江欲灭掉灯,偌大一房间内明明有两个人,却安静得不得了,姜荣蕊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像是狠狠地憋着一股劲,却无处发泄。大概就是带着这样一股气睡着的,她在凌晨时做了噩梦。
江欲的睡眠一直浅,被她的声音给弄醒。她在那儿很抵触地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他记得在意大利时,和周照宜打电话。她问他,姜荣蕊在那边有没有做噩梦。
“什么噩梦?”他有些好奇。周照宜“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知道吗?她是会做噩梦的欸,可好玩了!就在你来港城之前,她天天和我睡一起,她会大喊大叫着说梦话,喊的还是你的名字,可好玩了。”
不过这会儿姜荣蕊喊的是“别过来”、“别过来”。
她梦到姜淇淇没有死,并且她的孩子就是江欲的。她抱着那个小孩来找她,两人浑身都是血。在一片黑暗中,姜淇淇掐着她脖子,喊着她所听不懂的话。
江欲想了想,还是越过界限抱住她。
把她整个人窝成一团,窝怀里。她果然不再做声,呼吸慢慢地平稳而深沉,像是又好好地睡着了。
……
姜荣蕊第二天睡醒,翻了个身,就被江欲给扶着坐起来。
她慢慢地睁开眼,靠在床头上,看见他递到自己嘴边的玻璃杯。不明所以,或者说刚刚起床,脑袋压根就没开始转,但还是听从他意地喝了一口,他又让她吐出来,她才知道他是要让她漱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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