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端坐在案牍前, 一如往常,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目光淡淡扫视手中书卷,微风乍起, 轻轻翻动湛蓝色的衣袖, 整个人看起来一尘不染, 高不可攀。
她只手推门,走了进去,在他面前坐下,努了努嘴, 双眸低垂。
“什么事?”沈彻落下手中书卷, 抬眸看她。
她眼眸红红的, 像只挨了冻的小兔子, 看起来楚楚可怜,目光却是坚毅的,泛着零星的泪光,像太阳底下的雪花,有些刺眼。
“成云州在哪?我要见他。”声音温淡,她骨子却害怕得不行。
害怕接下去听到的任何回答,害怕担忧会成了真。
原本平静的眸子里,突然翻涌起了惊涛骇浪,沈彻没有当即回答,两个人对视,彼此间充斥着浓浓的硝烟味。
他起先收回目光,自嘲般笑笑,笑容有些苦涩和破碎。
“你笑什么?”她心一抖,总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好征兆。
“你就那么在乎他?”他问,四肢百骸凉凉的。
“他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你忘了是怎么答应我的?”她强忍着泪水,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只觉天旋地转,捂住心口,好让自己没那么难受。
“答应了又如何?我改变主意了,”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沈彻的心头仿佛被什么给狠狠地扎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很失望?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谁叫你那么喜欢他……”
“我没有喜欢他,”姜元初摇摇头,“该说的,我也都说了。”
“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杀了。”语气轻描淡写,好像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你说什么?”她惊地身子往后一瘫,骨子里升起一股寒意,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失魂落魄,“你不会的,你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不是你自己要听真话的吗?”他走到她身旁,轻轻捏住她下巴,像朵易碎的花苞,“怎么?一时接受不了是不是?我说给你听,我拿着刀,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地划,你见过烟火吧,血肉皮骨就那样裂开……”
“别说了……”她捂住耳朵,猛地将沈彻从自己身旁推开,仿佛这样就可以躲开心中的恐惧。
“是你自己要问的?”声音被间隔之后轻了不少,但看着轻启的唇舌,姜元初依旧能辨认出他在说什么,“不信是吗?那我带你去瞧一瞧。”
她摇摇头,身子往后退了退。
沈彻的身子还在逼近,在她看来,和从前认识的已经变得不一样,他的眸子还是明亮的,但里头装满了狰狞,仿佛要将她撕碎了还不够。
“怎么害怕?”他稍稍皱眉,突然伸出手将她一把揪住,“我带你去见他。”
“不,我不要,我不要,”她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拼命地摇头,试图从他手里挣脱,哭哭哀求,“我求求你了,沈彻……”
光是听着,就已经很恐怖了。
“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她哭,眼泪鼻涕融在一起,从脸上滑落,痒痒的。
“看来,你只是喜欢活着的成云州。”他嗤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迎着月色走了出去。
地面的寒意涌入四肢,她将自己抱紧了些,试图将方才的那些话通通忘记,可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满身是血的成云州站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目光空洞。
殊不知过了多久,她勉强能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沈彻不知去了哪里,庭院里空无一人,连个巡夜的侍卫也不曾出现。
她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沿着石墙摸索着,看着将近的院落,步伐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还没有叩响,门就开了。里头走出一个小童,是先前随着成云州,背药箱的,模样乖巧可爱,脸上却有未干的泪痕,红着眼,肩膀一耸一耸的。
“成、成大夫呢?”她问,就连呼吸是疼的。
“回王妃的话,他……”小童看了看屋内,抹了抹眼泪,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了。”她颇为费力地蹲下身去,替他擦去泪花,漠然地转身,折回自己的院子。
怀绿瞧她回来,神情恍惚的模样,大半也猜到了,默不作声地将她扶到软榻上。着急忙慌地打了洗脸水,佯装无事道,“娘娘,奴婢想起,明儿是咱们京都一年一度赏梅节。娘娘最喜欢梅花了,要不要出去瞧一瞧。”
说是赏梅,可这节日同乞巧节也没太大的分别。这前去赏梅的哪一个不是成双入对的?她全然没有这样的兴致。
“你替我去把纸笔取来。”她淡淡开口,神色平静。
“娘娘要习字?”怀绿稍稍一愣,见没等到回答,便应了一声下去了。
鹅黄色的纸张在宽大的桌案上铺陈开来,她提笔蘸磨,轻轻落下。
“和离?”怀绿惊得双目圆瞪,“娘娘这是为何?你和殿下之间……”